傾墨心裏稍微安穩了些,若是真的有什麽大問題,跟隨在皇上身邊多年的太監一定不肯收下他的好處,他從不小看太監這樣的角色,遊走在前朝後宮還沒有什麽差池的都是人精一樣的人物。
他客氣道謝,一番話說的委婉漂亮,太監很受用,眼睛笑成了月牙,看起來格外親熱,他輕聲叮囑傾墨:“這次皇上先召見了另一個畫師和阮家的姑娘。”
眼波流轉間,傾墨隻是靜默不語,半晌才點頭,“勞煩公公帶路了。”忽然感覺自己的袖子被小心翼翼的拽了拽,他回頭看向衛熙,她的臉上還帶著害怕和擔憂,眼神卻是堅定的,“師傅,我跟你一起去。”
這又不是什麽論功行賞的時候,太監肯提點他,是大概表明了皇上的態度,但是皇上的心思不是他們能隨意忖度的,傾墨哪裏敢讓衛熙這個時候跟著自己。
說到底,傾墨不忍心讓衛熙遭受所有不愉快的事情,他希望能讓衛熙一路上都是鳥語花香、花好月圓,避開所有的彎路。
偏偏太監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自顧自領著他們走了,哪等傾墨出言阻止。
紅牆黃瓦,綠樹成蔭,屋簷高高翹起,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耀著耀眼的光芒,一路經過的亭台樓閣無不是能工巧匠才能做到的渾然天成,一股皇家獨具的威嚴撲麵而來。
本來太監領著他們走的一條路十分僻靜,瞧著像是許久未曾有人走過的樣子,彎彎曲曲的,一眼望不到儘頭,卻忽然迎麵遇見一個衣著華貴的女子,容貌中上,勝在端莊大氣,舉手投足間皆是大家閨秀才有的氣場,遙遙跟著幾個侍女,太監恭恭敬敬的向她行禮,喚她皇後娘娘。
不著痕跡的打量著衛熙傾墨二人,皇後的笑容像是隔了一層霧,讓人隱隱約約心生距離感,語調平穩,像是運籌帷幄的智者,“這二位是?”
太監猶豫了一下,委婉的提醒皇後:“這二人是皇上要見的,奴才不清楚。”
皇後一愣,笑容淡了,像是傾墨的畫裏由濃轉淡的山色,依舊是迷人風光,卻是筆鋒一轉。
“如此,就不耽擱公公了。”皇後說著避到了一側,衛熙從她身邊經過時對上她幽深不可測的眼眸,隻覺得有涼風穿堂而過,背上因天氣燥熱出的汗迅速風乾,她加快步伐跟上傾墨,心裏那股子不適才慢慢消失。
直到走出很遠,衛熙偷偷回頭去看,皇後站在原地,垂頭不知在想什麽。
接下來再沒有什麽偶遇,也許是皇上特地交代過,不要把事情鬨的人儘皆知。在蜿蜒小路上走了不一會,他們幾人順利到達皇上會客的地方。
在盛夏的白晝,被擋的嚴嚴實實的窗戶透不進一絲光線來,在傾墨和衛熙踏進來時太監迅速的合攏了房門,遮擋住遠處好奇的視線,窗門緊閉,房間裏卻不顯得擁擠炎熱,衛熙看到在角落裏擺放著的大塊冰塊,對於皇家的奢侈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在一旁跪著的是阮如玉和一個曾經上門拜訪過傾墨的年輕畫師,年輕的畫師兩股顫顫,麵色慘白,像是天塌下來一樣驚恐不安,反觀阮如玉,一副委屈的樣子,一直咬唇盯著皇上的方向。
一聲充滿威嚴的“傾墨,你可知罪”打破了殿內的安靜,如同投入靜謐湖麵的石子,久久不能沉寂下來,原本背手而立的皇上轉過身來,若是忽略他身上與生俱來的霸氣,倒真是個玉樹臨風的少年郎,想想也是,雖說建國的皇帝是個粗莽的壯漢,但曆來後宮多美人,這麽多代過去,自然後代繼承了後妃的美貌。
“傾墨惶恐。”傾墨沒有慌亂,眉宇間一片坦然從容,哪怕直麵皇上有意無意散發出的強大氣場,都是一派淡然溫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