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他早已習慣和沉靜作伴,或是碧雲寺的鍾聲,或是誦經念佛,或是同主持喝茶對弈,又或者捧著有趣的雜記。
下麵的人懼怕他,若非要事不敢打擾,除去自己父母……
想得有些遠了,目光再度凝落。
溫聲細語,一字一句,吐詞清晰。
“我是賀家老來子,算上親戚家的兄弟排行老七。姓賀,單名一個禦,取了字叫佩玖。”
薑年正在洗茶,一手拿著茶壺一手托著,忽聽他做自我介紹手腕一抖。
動作在半空凝滯數秒,櫻唇抿了抿。
“我叫薑年。”
對方做自我介紹,她做出回應……應該沒錯吧?
遊神一刻,又聽他繼續,“你聲音很好聽,就是特別細軟,聽不太清……”
話說得很周全,就是接下來的動作……就見他拿過手杖,又長又好看的手細細摩挲著。
似乎是想起身。
薑年心中一抖,一想到他可能靠過來,趕緊把茶洗好,也沒起身,順著茶幾半蹲著慢慢挪。
動作緩慢,憨得可愛。
移到兩人間隔半米的位置,剛好在暖陽中停下。
賀佩玖又看見,她左側的耳尖,耳垂,又細又白的側頸被熏紅,特別是耳垂太薄,照在陽光裏微微有些透明。
那抹朱砂霎時紅豔如血。
看了一刻,移開目光時猛覺口乾舌燥。
朱砂血紅,真想……
揉一揉。
烹茶的薑年可沒注意這麽多,托著茶盞遞來,微微頷首,“師叔,請喝茶。”
“謝謝。”
同樣是太平猴魁,同樣的色澤味道。
“你很會烹茶,薑年。”品過後,他真心誇讚。
薑年……
這些年,她從不覺得自己名字有什麽過人之處,可生平第一遭,有人能把她名字念得如此動聽。
就像是一個從未得到誇獎的孩子,突如其來的某一天被真心實意的誇獎。
微垂濃密的睫翳不安的翊動兩下。
透著暖陽的瞳仁浮起豔色,本就是雙勾人的瑞鳳眼,如今更是令人心緒翻滾。
“爺爺說,烹茶可以養性。”
“而且茶香清冽。”
眼神往他那邊看了眼,很快就收回,收回的手緊緊撚著衣角。
有趣,17歲的小姑娘養性?
那他這些年在碧雲寺豈不是白呆了,在一個孩子麵前,稍不注意心中就翻起滔天巨浪。
“師叔……喜歡飲茶嗎?”少頃,又聽她問。
這就怪了,問一句答一句的小姑娘忽然主動聊天。
是因為提起烹茶的事?
瞧著小姑娘緊張惴惴的模樣,一時有了玩鬨之心。
在淺呷一口,才道,“喜歡飲茶,若非親近之人……”
若非親近之人什麽?
靜待下文有一刻也沒聽見後半句,薑年好奇又緊張,稍一偏頭正好對上他深潭般的黑眸。
霎時,頭皮發麻,心旌不穩。
她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麽了,雖不過17歲但也鮮少會有這種感覺。
好像有什麽東西鑽進心臟,蠢蠢欲動的要冒頭,鬨的心裏又癢又驚,跟憋氣到最後一秒猛然暢快呼吸那種悸動很相似。
她的眼神澈淨得過於直勾勾,這樣一比較,存著‘荒唐’想法的賀七爺都顯得下作和流氓。
“咳。”
他低聲輕咳,後半句終是咽回去。
薑年那挪不動的眼神才欲蓋彌彰的看向別處。
肌膚襲上曖昧粉暈,不留一寸的全部覆蓋。
不知怎麽處理前一刻的尷尬時,一隻漂亮的手托著空了的白瓷杯,攪動細細流竄的氣流似靠了過來。
縷縷茶香混合著微微冷香,狠狠又在心間上紮了下。
他說,“我茶沒有了,薑年。”
像一種錯覺,他是貼在耳邊周圍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