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在科室裏以微弱的幅度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裏。
在場的醫務人員都不約而同停下手裏的動作,抬起頭來看著安然。
科室裏麵除了隔簾後時不時的呼痛聲,一下子變得好靜。
臉上的清淚已匯聚成行,滑落,濺在急診科的地板上,安然繼續說:“我女兒穿著一條純白色帶著流蘇的連衣裙,鞋子上有兩朵蕾絲邊的大蝴蝶結,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我給她紮的是高馬尾的發型,我丈夫.....他...比較瘦,比我高半個頭.....”
安然結結巴巴的說著,用手比劃著顏明川的身高:“....還有,他的頭發比較長,很細,有些日子沒理了,大概....是...能拉到眼睛下麵一點的....”
每說一點,她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嗓音裏哭腔的蘊比越來越大,最後泣不成聲,卻還是固執的站在那裏,也不去擦臉上的淚。
她要伸手扶著門才能勉強讓自己站穩。
急診科的人麵麵相覷,有人從座位上起身,走過來,躊躇著開口:“這位女士,您...”
她打量著哭成淚人的安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和不久前送進來的小女孩很相像,那小女孩確實是穿著一件帶著流蘇的連衣裙,從胸口上方一些很窄的地方看的出來,那件衣服本來的顏色和白雪一樣。
那年輕男子確實也同她說的一樣,瘦削,沾著血的發硬硬的,濕漉漉的黏在臉上。
她們剛才可是忙壞了,現在都還沒緩過勁呢。
“請問...你們...見過...嗎?”
路上有那麽多的血,醫生的沉默,其實她早就知道答案了,顧城告訴過她的。
他說:“安然,他們在急診科,生死未卜,你們滿意了?”
但是安然不管,她隻是一直問:“求你...告訴我...”
“嘩啦”一聲,隔簾被拉開,病床上,一個胖子趴著躺在上麵,空氣裏飄過來絡合碘的味道。
床邊上有醫生收拾器具放到托盤上,然後脫下手套,端著走出來。
那胖子嘴裏還在呻吟,頭晃來晃去,卻迫於肩胛部的傷口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看到安然,他的臉色一白,然後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安小...顏太太.....”
....
手術室的燈似乎從未熄滅過,安然看著,她感覺自己似乎從未離開過。
恍然如夢。
仍舊是坐在之前那排等待的椅子上,甚至還是原來那個位置。
但是耳邊沒有了母親之前念叨的聲音,靜的可怕。
父親是平安出來了的。
他用了兩個小時,戴著呼吸機出來,現在躺在病床上很安靜的睡著。
平安...
平安....
平安.......
安然閉上眼,雙手合十貼在額頭上,絞儘腦汁去回想。
她磕磕絆絆的用沙啞的聲音去念出漫天神佛的名字,去祈禱平安,寂靜被這枯燥的頌讀聲所打破。
什麽都不去想,用心念每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