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荒謬的死法,卻又和顏廷雲落魄扭曲的一生相得益彰。
一個星期後,在那間雪鬆邊的病房內,顏明川左手打著石膏吊在胸前,右手攀住窗沿向外看去。
臉上的紗布已經被取下,刀痕愈合,留下粉色的傷疤,從左側外眼角躍起一道流暢的弧度,消弭在鬢角下。在他蒼白皮膚的襯托下引人注目。
窗外青鬆依舊綠意盎然,濃密的針狀葉在風的吹拂下搖來搖去,顏明川看的入神,他想,這種四季常青的樹就是好,和幾個星期那個晚上見到的一模一樣。
看不出來是多了幾片還是少了幾片葉子,什麽都沒有改變。
他發呆似的盯著雪鬆,目光有些許渙散,房間裏的一切好似都靜止了。
身後一直傳來顧城講話的聲音,吞吞吐吐,很含糊,本來是想瞞著等到他身體完全好了之後再說的,至少讓他養傷的時候不要知道。
可是顧城儘了自己的全力,也隻拖了半天的時間。
現在,他正絞儘腦汁,以最委婉的方式來向顏明川道明這一切,想讓他寬慰一些。
“....伯父的事情是..我沒有照看好他,是我的錯,這種事情明明可以不用發生的,明川....我對不起你,在你出事的時候我也是無能為力,像個傻子,什麽都做不到....”
好不容易把話說完,顧城低著頭,不敢去看他,良久,他聽到顏明川的回答。
淡淡的一句:“別自責,都是自找的,怨不得誰。”
“什麽?”
顧城不可思議的抬頭,他剛才聽見了什麽?
顏明川此時已經鬆開了抓住窗沿的手,將窗戶關上了,整個人仰躺著在床上,上床板被升起來一些幅度,他現在算是半躺半坐。
厚重的被子把他深深的壓進病床裏麵,顏明川微微合眼,幾縷淩亂的發絲散落在臉頰上。
顧城咽了口唾沫,艱難的張口:“明川,你.....”
右手的手指無意識的敲打在被子上,長長的睫毛在微微顫動,顏明川睜眼,聲音涼涼的:“我怎麽了?”
“你怎麽能說這種話呢?他是你的父親,而且伯父醒過來最掛念就是你和夕月,他也是為了救夕月受的傷,你說這樣的話,伯父他....”
“父親?哼!”顏明川不屑的笑笑,原本清秀柔和的麵容在有了眼角的那道疤之後,此刻的表情充滿輕蔑和諷刺:“我和他不怎麽熟,說實話,他這個死法我覺得怪搞笑的。”
接著,他又挑眉,以同樣的姿態看向顧城:“棄我於不顧二十年的人,沒有共情的必要性,如果不是他多管閒事,夕月根本就不會出現在那裏,顧城,不用為這種人傷心,他不值得。”
......
顧城踉蹌著起身離開,剛才的對話讓他腦袋發懵。
顏明川現在和以前文質彬彬的樣子大相徑庭,怎麽搞的?
不願麵對現實還是刺激太大弄得精神分裂了?
忽然變得這麽陌生。
或許他應該讓他一個人靜一會。
掩上房門的時候,他按著胸口往裏麵看了一眼,通體潔白的病房裏,那個淹沒在被褥間的身影,顏明川已經將臉轉過去對著牆壁,顧城看不見他的表情。
他想了想,還是輕聲說道:“先走了,剛才說了這麽多,你先冷靜冷靜,但是我以後每天都會過來看看你,明川,你還有我們。”
自然是沒有得到顏明川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