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情緒低落,張媽看在眼裏,可是搜腸刮肚也隻能說上一句:“太太不要這樣.....”
話語是有力量的,但同樣的話說多了,會變得寡淡無味,那些安慰的話她已經說的太多了。
而且三個月下來,張媽逐漸認識到,一切都不可能再恢複原樣,夫人深夜時一次次發病,猙獰的模樣迫使她接受這一切,夕月的事情並沒有瞞著外麵,在那之後不過一兩天她就知道了。
所以,就算是她,現在也說不出那些外麵一切都好的謊話,其實,什麽都不好。
但她也不敢和安然提,隻能在每次探視時儘量避開這些話題,太太會坐牢,時間會很久,不知道或許是一種幸福,一切都明白卻無能為力,那樣的話太可怕了,安然也沒有主動去問。
這樣下來,張媽和安然能說的話越來越少。
屋內沒了人聲,巨大的排氣扇慢悠悠的轉動,光線明滅不定,軸承摩擦轉動的聲音刺耳,煎熬著所有人的內心。
張媽低著頭站起來,將那管藥膏從玻璃的孔洞裏送進去,也不管安然接不接,她小聲說:“太太是很漂亮的人,臉上有疤痕不好看,先生.....”
她想起顏明川眼角那道刀痕,那使他整個人陡然變冷了好多,搖搖頭,最後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
離開接見室後,張媽把包清空,裏麵還有剩下的東西,是一些吃的。
她將這些東西交給警察:“同誌,辛苦你了。”
警察點點頭,望著她離開的背影:“大媽,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看守所裏分開性別關押犯人,警察抱著這些東西穿過幽深的走廊,打開隱藏在最裏麵的一扇門,也不說話,把東西放下徑直離開。
這裏光線不好,大白天的都很暗,裏麵有一個瘦到脫骨的男人,形銷骨立這可能是最恰當的形容詞。
大學剛畢業的年紀,曾經也是英俊明朗的富家少爺,而且這曾經也並不久遠。
警察進來的時候,安遠呆滯的目光沒有一絲毫的顫動,他隻是望著自己眼前黑漆漆的一片虛無,整個人都要陷進去。
兩個月前,第一次有人給他送東西過來,那天晚上,外麵有人來到這間陰暗潮濕的拘室。
語氣輕描淡寫,他說:“安遠,你知道嗎?你父親死了,被你氣死的,你母親瘋了,你們安家現在可以說是家破人亡了,你和你姐姐在看守所裏倒是過得挺悠閒......”
與這人一並來的,是父親的死亡證明和母親的診斷書。
“我....”
外麵警察的步伐聲漸漸遠去,他的耳邊又是一片死寂,安遠動作遲緩,看守所的衣服對他來說有些寬大了,披在身上空蕩蕩的。
撐著手從床上坐起來,枯瘦的手臂關節分明,似乎是難以承受他身體的重量,微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