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隻用肉眼看的話,此刻高高懸在空中的烈陽似乎與以往的夏天沒有什麼不同。耀眼的陽光從藍天上投灑下來,一直灑到了人間地界,才展露出了叫人觸目驚心的惡毒。
每一條街道上,都遍布著渾身布滿燙傷、乾癟著蜷縮成一團團的人屍。建築物在高溫下開裂了,有些質量本就不好的房子,早就轟塌成了小山似的碎片。地麵龜裂著,偶爾能看見一隻還算健壯的墮落種在廢墟之間遊弋。才不過短短的一個多月工夫,外麵的世界已經連一點人氣都沒有了,讓人很難相信這居然曾經也是一個高度發達的人類文明社會。
空氣乾熱乾熱的,也不知道那些蒸發了的江河湖海都去了哪兒。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再沒有半分的綠意,卡車轟隆隆駛過的地方,立刻就會捲起一陣陣半人高的濃黃塵煙,幾乎連視物都困難了。
坐在卡車駕駛座裡的林三酒,忍不住朝後視鏡裡看了一眼。
在她身後,跟著另一輛同樣型號的貨運大卡,緊隨其後的是一輛車體長長的公共汽車。這都不是林三酒目光的重點,她眯起眼睛,仔細地看了看遠處天空中升起的一股黑煙。
那股黑煙升起的地方,正是收容了他們一個月的購物中心。
住了這麼久,終於不得不離開了……林三酒的思緒忍不住回到了一個月以前。
在林三酒無意間發現了那個裝得滿滿的超市倉庫以後,三個人當時真是高興壞了——根本連數都不用點,光拿眼睛看就能看出來,倉庫裡存著的食水肯定足夠他們撐過14個月。而住在在地下超市裡,又不用擔心陽光直射的問題,真可謂是再理想不過了!
唯一的問題,還是外麵大廳裡的那一小片熱帶植物林。
人畢竟都還是貪圖安逸的——幾個人商量了一下,覺得以如今這個狀況來看,隻要在地下超市裡閉門不出,外麵的植物林也沒法拿他們怎麼樣。正好最近一連幾天都驚心動魄的,消耗了他們不少體力,借著休養調整的名頭,三個人乾脆在超市裡安下了家。
這一休養,就足足休養了兩個多禮拜。由於吃喝不愁,鐵門一關,又沒有了外敵,三個人在新世界裡頭一回過上了舒舒服服的日子——以至於兩三個星期以後,林三酒偶然一捏腰間,竟然發現自己長肉了。
這一點多餘的脂肪,如同當頭棒喝——倒不是林三酒在世界末日的關頭還擔心身材好不好看,而是她忽然想到了以前中學時語文課上的一句話,「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
仔細一想,這兩三個星期以來,自己再也沒有生成過任何一項能力,進階能力也依然還是老樣子,一點進化的意思都沒有。要說生成能力不容易吧,然而在新世界剛剛降臨的那幾天裡,在重重危機下,她就飛快地生成了一項全麵體能增幅——說明目前這個時間跨度絕對不正常。
抱著這個想法,林三酒跟其餘兩人一商量,當即決定每天都要派兩個人出去巡邏——即為了安全著想,也能順便鍛鏈鍛鏈自己。
想法是挺好,但是沒想到一開鐵門,三個人都傻了。
開門的時候,正是下午四點多鐘,可是通向一層大廳的電梯,依然被濃濃的黑暗所籠罩著。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了看前方,低聲問了句:「難道現在太陽落得這麼早?」
盧澤愣著說不出話。忽然隻見瑪瑟伸手一指,叫了一聲「你們看!」,林三酒和盧澤順著她指的方向一看,登時五臟六腑都涼透了——
覆蓋著電梯的一塊黑暗,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似的,稍微動了動——這一動不要緊,一點陽光立刻瀉了進來,登時透出了半邊枝蔓葉片纏繞著的綠色。三個人這才意識到,之所以鐵門外一片黑,全是因為被植物給遮擋住了。
接著,越來越多的陰影動了起來,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幾十根綠藤好像聞見了人味兒時的,一根接一根的活了過來,緩緩地朝鐵門的方向探過了頭。也不知是誰先發了一聲喊,三個人誰也沒敢耽誤,轉身就衝回了超市,哐的一聲就把鐵門拉了下來。
綠藤劈劈啪啪地打在了鐵門上,厚重的鐵門竟然向內凹出了好幾個鼓包。
看樣子,隻要再出去轉悠幾次,這扇鐵門就要撐不住了。
回到超市裡,三個人的臉色都難看極了。誰也沒想到這麼快,他們就從曾經的主動避世,變成了現在想出也出不去。
「這個地方,咱們不能呆了……」林三酒苦笑了一下,「你們說,現在怎麼辦?」
「就算要走,也必須得把倉庫裡的東西帶上。」瑪瑟狠狠地咬著牙說。
「帶上東西倒是不難,咱們在外麵找幾輛大卡車,能搬多少就搬多少。問題是……咱們現在怎麼出去?唯一的通道都被那些鬼藤子給擋得嚴嚴實實的。」林三酒愁眉苦臉地問。
三人安靜了一會兒,盧澤忽然「啊」了一聲,隨即一個鯉魚跳起了身,轉身就朝超市後方跑,一邊跑一邊還高聲喊:「電梯口不是唯一通道!小酒,你把鑰匙拿上!後麵還有個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