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忍著一陣一陣的疲弱感,儘量跟上胖男人的步伐,二人跋涉在一叢叢半人高的荒草裡。這兒原來大概也是城市的一部分,有時撥開高高的草,還能看見一些人行道的殘餘地磚——隻是長時間地荒廢了以後,各種瘋狂生長的植物已經將大部分磚塊給頂裂、分解了。
在他們身邊不遠處,那隻被叫做「走地雞」的巨大灰白老鼠,正亦步亦趨地跟在胖男人的身後,走得快了的時候,腫包裡的小老鼠就會在黏液裡一陣晃蕩。
隻不過林三酒現在沒工夫反胃,因為胖男人的話已經抓住了她的全部注意力:「……耳導和我說的時候,我還笑話他來著呢!我當時怎麼也不相信,他那個德行,竟然有外世界的戀人來找他……咳,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在得知也許有一個女人正在苦苦尋找耳導的這一刻,林三酒心裡的滋味十分複雜,她半晌無言,隻好輕輕「哎」了一聲。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耳導這小子,怎麼這麼不經心?你一個女人,獨自一人這麼在外頭走,可太危險了……」胖男人有點憤憤地拍了一把身邊的荒草,「弟妹,一會兒你回去了就把門窗鎖好,我出去替你找找他。」
林三酒剛才給他的說法是,因為遇上了危險,所以她和耳導失散了。
道了一聲謝後,她的心裡不由暗暗鬆了口氣——胖男人當然不可能見到耳導,自己隻要在對方發覺不對之前,找到抗輻射物資跑掉就行了。
而且,從這個男人的字裡行間,不難得出一些零星的信息。對於此刻的她來說十分有幫助。
首先,這個末日世界的形成時間,一定非常早了,絕不是「極溫地獄」那樣剛剛降臨的新世界。
在玻璃球城市之外的地方,很顯然進化人類們已經摸出了一套生存的法子:比如腳邊模樣惡心的大老鼠,就是這裡主要的肉食來源——雖然是輻射後的變異種類,但似乎性情並不凶猛。而且據說肉質非常鮮嫩。不比小家雞肉差,因此才得名「走地雞」。
而且聽他的意思,耳導甚至還有一個落腳的住處。想來他家裡也許還會有一些抗輻射的物資也說不定。
最重要的是,林三酒了解到了一件之前並沒有留意的事:伊甸園裡的人,並非都是同一批傳送過來的。
大概是因為伊甸園的形成時間很長了,所以什麼時候傳送來的人都有。因此大家在這個世界的「進度」也不相同。今天雖然是林三酒的第一天,但對於別人來說。卻有可能已經走到了尾聲。
這也就意味著,林三酒可以借用到不少前人的經驗和便利。
「對了,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她朝胖男人問了一句,聲音嘶啞。
後者一拍手。「是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呢。你叫我宇子就可以,我跟耳導是老朋友了。上個世界就是我們一塊兒過來的……」
二人一邊說著話,一邊走了近一個小時——戴上了頭盔以後。林三酒感覺略好了一些,再說她也不願意讓一個陌生人發現自己此刻的虛弱,因此硬是咬著牙走了下來。
當他們終於到達了耳導所住的三層小樓時,她一件緊身背心的後心,早就讓汗給濕透了。
這棟樓以前大概是一家廉價旅館,汙濁發黑的牆壁上依然能隱隱看出來刀叉和床鋪的圖案,大廳裡還鋪著一條散發著黴臭的紅地毯。
「地方比較大,我們倆都在這兒住,耳導住二樓,我住一樓。」宇子交代了一句,便忙趕著灰白大鼠進了客房走廊——有一間客房已經讓他改成了老鼠窩,灰白大鼠熟門熟路地就進去了。
看著自己的肉食來源進了屋,關上門,宇子這才轉頭衝林三酒笑了笑:「餓了嗎?想吃點什麼,我去給你弄點……你先上樓休整休整,一會兒等耳導回來了,我替你教訓他。」
這兒的食水裡都受到了嚴重的輻射汙染,林三酒若是真吃下去,身體可能立刻就會崩潰了,她搖搖手:「不,別客氣了,讓我去休息休息就行……他的房間在哪兒?」
她的精力早就透支了,而且她也想儘快去搜一搜耳導留下來的東西。
宇子帶著她上樓,打開了走廊第一扇門,囑咐了幾句,就在轉身要走的時候,忽然笑了一聲:「弟妹,我還沒見過你的模樣呢!你放心,在這棟樓裡很安全的,不用老戴著頭盔……」
看著他帶點好奇的模樣,猶豫了一下,林三酒終究還是摘下了頭盔。
如果想在這兒呆到拿著橡皮糖為止的話,總是戴著頭盔未免也太不自然了……她捋了捋頭發,故作鎮定地望進了宇子的眼睛裡,暗暗盼望他並沒有見過耳導戀人的照片。
宇子的目光在她的花紋上停留了幾秒,隨即笑了:「你弄的這個東西還怪好看的!行了,你先休息吧,我出去找他了,你自己小心一點。」
「好,謝謝你。」林三酒輕聲說道。
老是拖著一個沒有行動力的身體,死隻是遲早的事,必須趕緊找到抗輻射的辦法——門剛一被宇子給帶上,她立刻幾步走進房間,目光剛一落在房裡,即時有點愣。
原本米黃色的牆紙上,飛濺著大片大片的血點;床單被割得七零八落,幾塊碎木板橫擋在過道上,一張椅子翻倒在角落裡……
這個房間怎麼看,也不像是有人住的——
當林三酒回身飛撲到門口,使勁拉房門的時候,果然房門已經打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