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葉藍所說,林三酒在同一家旅館裡找到了昏迷過去的黑澤忌。△¢
當她跟著店老板走進一個狹窄的小隔間裡時,他正如同熟睡一般靜靜躺在一張小床上,長腿從床沿上垂了下來,胸口許久才微微地起伏一次,仿佛正身處於一個最是安詳悠長的夢裡。
受傷勢所累,林三酒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時,她的腳步聲實在不算輕,但黑澤忌卻依然毫無所覺——他曾引以為傲的敏銳感知力,好像也全都隨著神智的離去,而沉進了深沉的水麵下。
林三酒低下頭仔細看了他一會兒,這才發現原來他還非常年輕。
以前每一次和他相處時,他看起來總是又凶又暴躁,眉頭永遠是緊緊皺著的,深深的眉間紋路叫她以為這人最起碼也得有三十往上了——可是當他安寧下來的時候,年輕乾淨的輪廓叫林三酒忽然意識到,恐怕黑澤忌比自己還要小幾歲。
嘆了口氣,她叫出了【妙手空空】,心裡湧起了一陣慶幸似的後怕。
幸虧葉藍被自己逮住了……
【妙手空空】的外觀實在是要多不起眼有多不起眼——質地廉價的半透明藍色塑料小盒,與其說是特殊物品,倒更像是一個雜物盒;稍稍一按,塑料殼就不受力地向下塌陷了,好像隨時都會壞掉。如果不是從葉藍身上搜出來的,就算是送到林三酒麵前,估計她也不會多看半眼。
打開盒蓋。裡麵又有三個小蓋子,將內部分成了三個能夠各自容納不同戰力係統的空間。
「這一個是你朋友的,」葉藍忙湊上來殷勤地指點道,「……你把這個小蓋子打開,然後直接倒扣在他的皮膚上……記住,一定是皮膚,不能是衣物。」
林三酒冷冷地從眼角瞥了他一眼,沒有吭聲,隻是將黑澤忌的衣領往下拽了拽,露出了一片緊實的皮膚。
雖然葉藍知道一個大概。但也是頭一次真正地「返還」戰力係統;幾人都不清楚扣上去以後究竟會發生什麼。於是林三酒隻好謹慎地把小盒子按在黑澤忌胸口上,一動也不敢動地等著。
「我說,你是怎麼偷到他戰力係統的?」林三酒一邊按著盒子,一邊浮起了這個疑惑。轉頭向葉藍問道:「你的水平這麼次。按理來說應該連黑澤忌的邊都靠不近才對。」
葉藍眨了眨眼。朝她露出了一個坦誠的笑。
「林小姐,你還是不懂。不管是過去的平常世界也好,還是現在的輪回末日世界也好。隻有一種能力才是最了不起的——那就是操控人心。」他仿佛是談起了一件很久遠的舊事一般,慢慢嘆了口氣說:「而想要操控人心的第一個條件,首先是要懂得人。了解你的目標,你才能真正掌握你的目標。」
「我在巧克力噴泉之路上落腳的第二天,你的朋友就來了。他根本沒有隱藏實力的意思,他剛一推門走進酒館,當即有人在驚慌之下悄悄起身走了……我當時也在角落裡坐著,在默默地觀察了他一段時間之後,我就把他的戰力係統當作了目標。」
葉藍說到這兒,有點不好意思地掻了搔臉。
「說起來,我的計劃其實很簡單。首先我表現得非常符合我的真實戰力水平——我安排一個進化者聯盟的人故意跟我起了衝突,在你的朋友麵前被打掉了半顆牙齒,」一邊說,葉藍一邊還用滿是魚鱗的手指拉開了嘴角,給林三酒看那顆藏在後方的殘缺牙:「……當然,就算我不這麼做,他也能夠看出來,這樣隻是為了表示我更加沒有威脅性而已。這一步,是為了降低他對我的警覺性。」
「第二天,我裝作不知情的樣子,跟他住進了同一家旅館。接下來的好幾天時間,我什麼也沒乾,既不接近他、也不找他說話,彼此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唯一的交集,就是後來在旅館門口遇見得多了,我就會朝他點點頭作為招呼。」
「你朋友恐怕不會想到,別人見識到了他的實力之後都恨不得退避三舍——唯獨我卻在有意接近吧。」葉藍看了仍然像在熟睡一般的黑澤忌一眼,繼續說道:「後來有一次,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市場上所有好吃些的甜點蛋糕什麼的忽然一下子都斷了貨——我立刻認識到機會來了,忙讓我的手下從別的地方給我運來了幾份甜點,低價賣給了一個店主,又跟他談好了條件。在你的朋友聞訊而去的時候,店主告訴他,最後一份已經被我預定了……當然,我立刻毫不猶豫地讓給了他,從他手裡收了三十體力值。」
聽到這兒,林三酒明白了,當真隻想深深地嘆口氣。她也沒想到,自己在市場上賺體力值的行為,竟然無意間給葉藍製造了這麼一個機會!
葉藍對於「距離」二字,真是掌控得太好了——他精心在黑澤忌身邊製造出了一個「點頭之交」的形象,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非常符合一個能力不那麼強大、又沒有什麼居心的進化者的邏輯;他甚至考慮到不能讓黑澤忌感到自己欠下了人情,這樣他在葉藍身邊才會繼續有一種「舒適感」……
「然後呢?」她忍不住問了一句。
「然後就簡單了。」葉藍苦笑了一聲,「旅館有三層樓高,我找了一個他經過的時候,裝作受傷後被人扔了下來……以我對他的判斷,他是不會看著我不管的。」
當黑澤忌主動伸手去救人的時候,他恐怕萬萬也沒有想到,空中那個一直驚叫著、拚命揮舞著四肢的普通進化者,手裡還緊緊地握著一個特殊物品——一個足以叫他就此一睡至死的特殊物品。
……所謂有心算無心,即使再聰明、再強大的人也難逃一劫。
林三酒轉過頭。看著自己手下的小盒子半晌沒出聲。
過了一會兒,她才忽然吩咐了一句:「季山青,給他再拿一瓶水喝。」
早在剛才聽到一半的時候,季山青就把人魚養成液準備好了,聞言立刻遞了過去。
葉藍不疑有他,「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半。
聽著身後的聲響,林三酒再次打量了一下黑澤忌,有些焦躁了。「這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戰力係統早就還給他了……人怎麼還不醒呢?」
「我估計他還得有一段復甦的時間。」季山青也湊過了頭,臉上儘是一片好奇——打從走上南瓜之路起。他就對一切充滿了新鮮感。連對一個昏迷的人都能上上下下看好半天:「這條人魚都想到了,可以通過返還的方式不斷從原主人身上取用能力……他雖然扛不走這個大哥,可是扛得起一個人的進化者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嗎?沒有一個能力或者物品是沒有限製的,如果真的能無限次取用。這個盒子就不會設置每個戰力係統隻能用三次的條件了。所以我猜。對於這個盒子來說。原主人拿回能力的時長就是另一個限製。」
季山青雖然隻有五個月大,但他思維敏捷,頭腦靈活。林三酒都自認比不上他的聰明——點點頭,她不情願地承認道:「……你說的有道理。」
隻是這樣一來,黑澤忌到底要多久才能從昏迷中醒來,就徹底成了一個未知數。
而林三酒在這兒度過的每一秒,都意味著遠方的樓氏兄妹正在多受一份折磨。
忍著性子又等了五分鐘,見黑澤忌始終沒有半點醒來的跡象,她終於耐不住了。
「這個戰力係統的確是還回去了,對吧?」她有幾分狐疑地拿起盒子,將手指伸進了左邊的分格裡——隨即林三酒就奇妙地感覺到,裡麵是真的空了。
「既然這樣,也隻好麻煩這兒的店老板繼續照看他一段時間了。」林三酒不甘心似的嘆了口氣,想了想,又找出了紙筆,給黑澤忌留了一張紙條,塞進了他的袖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