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地下室!」
林三酒的吼聲才剛剛出口,就已經迅速消湮在呼呼的急風、與木板房仿佛即將撕裂一樣的尖鳴聲裡了。眼前的整間臥室,甚至包括那一片少了一大塊的昏暗,都仿佛被誰給拉長了,隱隱歪向了一邊。
「維度裂縫怎麼會來得這麼快?」
清久留一手拉著輪椅,一手扶著牆壁,一步一步地朝門口走了過去——現在風勢尚且不算劇烈,坐在輪椅上的大巫女隻是低垂著頭,金發飄揚著,還沒有被吹捲起來的趨勢;反倒是體重最輕的禮包,才挪了兩步,就有點控製不住步子了。
「誰知道!」林三酒大聲應了一句,隨即自己又想起來了:「對了,這鬼玩意兒會換地點!」
她一邊說,一邊朝禮包的方向一甩手——從她的手腕上方,皮膚忽然平滑地陷了下去,一節白生生的骨頭就像是新生指甲一樣露了頭;幾乎是在數秒之間,骨節連接起來的骨鞭便已經長長地伸了出去,一把卷上了季山青的腰。
「說實話,我覺得我在遇見你之後,變得特別倒黴——」
「別廢話了,趕緊走吧!」
林三酒一把抓住了門把手,骨鞭立刻把禮包拉向了身邊;她回頭一看,見清久留拽著輪椅也快挪到門口了,趕緊催促了一句。三個人都見識過維度裂縫的恐怖,此刻趁著風速還沒有真正強起來,急匆匆地就往地下室衝了過去。
拐進餐廳裡時,氣流更猛烈了,連吊燈、木地板,都搖晃著發出了吱吱嘎嘎的響聲。他們才跑進走廊,隻聽轟然一聲巨響,幾人回頭一看,正好看見那張實木大餐桌砸碎了牆壁和窗口,留下了一個巨大缺口,卻一丁點木屑玻璃也沒有飛濺出來——透過缺口朝外頭的夜色裡一望,幾人的臉色不由沉了沉,轉頭就跑。
夜晚的天空龜裂開了一條彎彎曲曲的長長縫隙,猶如一道令人心驚的濃黑墨漬,橫跨了半個小鎮。天地間的氣流急速朝裂縫裡湧了進去,連雲朵都被拉得細長,又嗖地一下消失在了裂縫裡;半空中無數大大小小的黑影,都是被風捲起來的物件和人——那些精神失常者的驚懼嚎叫聲,甚至穿破了風聲,隱隱傳進了耳朵裡。
跟這一次的裂縫一比,上次他們遇見的維度裂縫,簡直就像一根小手指。
「怎麼會這麼大!」躲過了迎麵被風捲起來的家具碎片,幾個人一頭撲進了地下室裡;禮包一把扶穩了即將從椅子上滑下去的大巫女,聲音裡滿是後怕地驚嘆了一聲:「……看來這所房子堅持不了多久了!」
不管怎麼說,進來了就暫時安全了;林三酒壓下了心跳,快步走下樓梯,一邊左右打量一邊有些彆扭地舉起了【能力打磨劑】。
——大巫女說得沒錯,形態每變化一次,她都隱隱感覺到恢復原形更吃力了一點;在試著收了幾下骨鞭之後,她見骨鞭仍然一動不動,隻好將它纏在手臂上,成為了一個白森森的骨甲——被骨鞭纏了好幾圈以後,她的右手自然不如以前靈活。
地下室裡砌著水泥,一走進來就覺得氣溫低了好幾度;門口、頭上的風聲呼呼地流過去,讓這個昏暗幽涼的地下室,如同被鬼鳴包裹住了一樣。
【能力打磨劑】的銀光一灑出來,林三酒心裡頓時咯噔一下,猛地住了腳,反手攔住了她身後的另二人。
……就像剛才在臥室裡時一樣,銀光被不自然地拘束了起來,歪歪扭扭地照亮了腳下的一小片;而光芒之外,是仿佛會呼吸一般的黑暗。
那個殺手也在這兒!
「姐,把光收起來!」禮包頭一個反應了過來,立刻低低地在林三酒耳邊叫了一聲;她一個激靈,立即收起了打磨劑——此時與臥室裡時的狀況不一樣,紅天鵝絨和【盜版photoshopcs6】的使用次數都已經用完了,優勢一下子沒有了大半;若她再舉著一個光源,真就成黑暗裡唯一的靶子了。
光芒一滅,一片漆黑的地下室裡,就隻剩下了外頭如同鬼哭一般尖銳的急急風聲。
黑暗中沒有傳來任何動靜。
不知道為什麼,那個殺手並沒有趁著他們方才剛剛衝進地下室的時候動手。
正當幾人屏息凝神、全神戒備的時候,從不知何方的黑暗裡,忽然有人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林三酒登時站直了身子,無聲而迅速地解開了骨鞭。
「唉,好好地殺個人,怎麼會遇上這種莫名其妙的事。」
黑暗裡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在抱怨買菜的時候遇上了堵車——頓了頓,那個人才有幾分好奇似的問道:「看樣子,你們早就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維度裂縫?是怎麼回事?」
林三酒抿著嘴,沒吭聲。
沒想到這個時候,清久留卻在她身邊突如其來地出聲了——他應了一句「對啊」,緊接著,隨著打火機「哢嚓」一響,一片黑暗裡多出了一個紅紅的菸頭。
林三酒聽見他吐了一口煙,這才平靜地繼續說道:「……我們經歷過一次維度裂縫了。怎麼,這是你頭一次見到這玩意兒?」
「你告訴他乾嘛?」季山青在一邊不高興地低聲問道,「你要跟他交朋友啊?」
連那個殺手也頓了頓,似乎有些拿不準清久留的態度。過了幾秒,他笑了一聲說:「沒錯。它到底是個什麼?」
即使身處地下室,也能感覺到頭上的房子搖晃得更劇烈了——清久留拍了拍禮包肩膀,隻是輕輕笑道:「你看現在我們也打不起來了,要是像剛才一樣亂來的話,說不定咱們都得被吸出去。這樣吧,我有一個建議。」
地下室裡靜了靜。
「……你把你為什麼要殺簽證官的原因告訴我們,我就把維度裂縫的事告訴你。」清久留一邊說,一邊乾脆在地上坐了下來,懶洋洋地攤在樓梯上:「我們想知道簽證官的事兒,隻是出於好奇;你知道了維度裂縫,卻能保住一命——這個交易不錯吧?」
黑暗中的那個人一時沒出聲,似乎在考慮眼下的狀況;當他再度開口的時候,林三酒不由心臟一緊。
「話說回來,你們怎麼不用那個抹掉黑暗的道具了?用了那個的話,我不就無處藏身了嗎?要知道,現在我能看見你們,你們卻看不見我呢。」
「老實說,那個東西一天隻能用一次,今天的份額用完了,用不出來了。」還不等林三酒想好說辭,清久留已經把話說完了——她心中一急,正要開口,卻忽然感覺到禮包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角;林三酒一愣,頓時皺著眉頭,閉上了嘴。
「這倒跟我的猜測差不多,」那個人立刻笑了,「威力越大,限製越大,嗯,看來你沒說謊。」
他話音一落,頭上的房屋頓時傳來了一陣沉重牙酸的吱嘎聲——仿佛即將傾倒了一樣。聽見那個人微微地倒吸了一口氣,清久留立即趁勢問道:「……怎麼樣?」
「……好,咱們輪流問問題。」
「那我先來。」清久留老實不客氣地搶先說道,「你殺簽證官是為了不讓人去奧林匹克嗎?」
「咦,你們知道的也不少啊。沒錯,」那個人好像有點吃驚,隨即問道:「造成維度裂縫的原因是什麼?」
「這一點我們也不知道——事實上,幾乎沒有人知道。」
這是實話,但是也隻有讓清久留來說這句實話,才能叫人真正信服。
見對方沒有吭聲,他緊接著問道:「你為什麼要阻攔別人去奧林匹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