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話音響起,林三酒與另兩個兄弟一齊將目光投在了那年輕人的身上。
街邊的煤氣路燈一盞盞地滅了,那年輕人低垂著頭,麵目顯得越發含糊不清。他個子不高,穿著一件陳舊的牛仔夾克——老式牛仔夾克的雙肩又高又寬,空蕩蕩地掛在他削瘦的身體上。
「你怎麼知道,這裡就是19世紀的倫敦?」那對土豆兄弟之一發話問道。
這兩兄弟都生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瞳仁又大又黑。他們臉型不大規則,但神情卻很相似:不管說什麼,他們總是圓瞪著一雙眼睛,目光直勾勾地看著你,總叫人想挪開目光——畢竟對於大多數人來說,與別人四目相對總是一件不大舒服的事。
林三酒在心中暗自比量了一下,發現那個哥哥也隻到她眉毛處——這樣一來,她作為唯一的女人,反而成了個子最高的人。
那年輕人的性格似乎很內向,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瑟縮了一下,這才抬起了臉:「……因為我對開膛手傑克一向很有興趣,讀過很多關於他的資料,所以一看見就知道了。你們也是剛來的嗎?」
他帶著一點廣東口音,生著一對雙眼皮的丹鳳眼,看上去清秀文雅,怪不得那個老人的描述會讓林三酒產生疑心。
「等了老半天了,」那個哥哥不耐煩地說道,終於將他直直的目光從那年輕人身上挪開了;林三酒能清楚地感覺到,後者明顯鬆了一口氣——「現在那個什麼傑克,開始殺人了沒有啊?怎麼抓住他?」
那年輕人忙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好幾百年了,也沒有人知道開膛手傑克到底是誰。連當初的倫敦警察也無能為力……要抓他,並不容易。」
那弟弟吐了一口氣,圓睜著眼睛看了一圈,自言自語地道:「……真是個古怪的地方。」
「不止是古怪,」林三酒忽然插了一句話,幾個人同時朝她望了過去。
她揉著太陽穴嘆息道:「……恐怕這個副本的安全性,也不像守門老人說的那樣高。最起碼,我想我們的進化能力、特殊物品應該都用不了了。」
說話的時候,她已經悄悄將【戰鬥物品】滑進了褲子口袋裡——它現在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塊普普通通的陶泥。林三酒原本是打算將它卡片化收起來的,但是現在連【扁平世界】也啞了、不再回應了。
另外幾人一愣,互相看了一眼,卻沒有人出聲。
——這些人萍水相逢,彼此幾乎沒有什麼信任,不肯出聲說一句「我的能力真的失效了」,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幾人商量了幾句,決定順著這條街先走一走,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他們被分配的角色,也都不是什麼重要人物,無非是生活在倫敦東區這一片貧民窟裡的一員罷了——沒走上一會兒,那對兄弟就先被「認」了出來:原來他們倆是附近一個小酒館的老板;認出他們的,是一個搖搖晃晃、喝得半醉的東歐移民,還一個勁兒地問「是不是現在要去開門營業了」。
清晨還帶著淡藍的天光,在雨幕和白霧中更昏暗了。雖然那年輕人讀了不少關於開膛手傑克的資料,但顯然也是頭一次來到倫敦;走了好幾圈之後,一行人才找到了東區著名的白教堂——據說死於開膛手傑克的第一名受害人,一個被刺了三十九刀的中年妓\女,就是在這附近被發現的。
連綿陰雨中,這條小巷顯得更加幽暗了。19世紀的倫敦空氣中,永遠瀰漫著刺鼻的、硫磺一樣的煙味,連雨絲也衝洗不掉眼前深深淺淺的霧霾。在這條朦朧得仿佛不真實的小巷裡,幾個人沉默地、沒有目的地朝前走了一會兒,直到忽然從拐角處響起了「咯噔」「咯噔」的鞋跟響聲。
幾個人一愣,正好瞧見從雨霧裡走出來一個年輕女人——她用一條起了毛球的圍巾緊緊包住自己的肩膀,腳步匆匆地走過了轉角;剛一發現前方有人時,她似乎被嚇了一跳,謹慎地捉緊了她的裙角退了幾步,然而一抬眼看見林三酒,她似乎頓時鬆了一口氣。
「卡羅,」她叫了一聲,一隻眼睛底下儘是烏青,嘴角也被什麼人打腫了,紅紅地泛著血絲。她渾身散發著廉價而刺鼻的香粉氣味,臉上的妝早就已經暈花了——從這女人的衣著看起來,她的職業幾乎不言自明。
她幾步走近林三酒,又看了看那個年輕人,這才低聲說道:「……你們兩個現在回家去嗎?這是你們剛剛找到的客人?」
林三酒與那年輕人對望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沒有想到這個遊戲給他們分配的角色,居然是娼\妓。
她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應答才好,隻含糊地發出了一聲「啊」。
「你們小心一點吧,」那年輕妓\女說到這兒,突然嗓子一啞,用手遮了遮她烏青的眼角:「……那個殺人狂已經在這附近殺了兩個人了,能早點回家,還是早點回家的好!」
幾個進化者聞言一凜,不由互相對望了一眼。
「你們兩個還算有一個地方住,」那年輕妓\女苦笑一聲,「我本以為昨天的那個先生,能讓我暫時有一個容身的地方,沒想到……算了,我去碼頭那兒轉一轉,也許還有生意。」
說罷,不等幾人有所回應,她又步伐匆匆地轉身走了——她劣質的高跟皮鞋,從近處聽起來不再是利落的「咯噔」聲了,還帶著一點皮子翻開、又打上的響聲。
見她走遠了,那個年輕人收回了目光。他低聲朝幾人問道:「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原來開膛手傑克已經殺了兩個人了。」
「都是妓\女嗎?」林三酒皺著眉頭問道,「他一共殺了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