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林三酒自己也不知道,她的逃脫,是用實打實的一條條人命換回來的。
幾秒鐘前她情勢危急,要是再不破釜沉舟、拿出壓箱底的手段,她就真要交代在這個賽場上了——林三酒一咬牙,向意老師交代一句以後,再次擰開了火箭的最高檔。
當她以要命一般的速度朝前方跑道衝去時,所有的意識力都在同一時間傾瀉而出,直直迎擊上了鋪天蓋地砸來的鉛球;儘全力試圖在它們碰上林三酒以前,就將鉛球儘數打落下去——這個主意是沒錯的,實施起來雖然十分艱難吃力,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隻不過林三酒才一開始行動,幾乎馬上將又一批鉛球選手給送向了死亡。
賽跑選手的速度是極快的,假如坐著不動看他們跑的話,可能沒等看清一個影子,他們就「呼」地一下過去了——連看都看不清楚,還怎麼拎起鉛球朝他們招呼?
況且比賽結束時,必須得有一半以上的鉛球被拋出去才行;於是所有的鉛球選手,都在比賽開始的那一剎那,拚命撈起了儘可能多的鉛球帶在身上,跟著賽跑選手一起衝了出去。
多一個鉛球,就是多一個砸中賽跑選手的機會;隻不過同時也是多了一份近百斤的負擔。
背負著數百斤、上千斤的鉛球,不僅要趕上賽跑選手的速度,還得在這樣瘋狂的速度下選中角度、抓好機會拋出鉛球——從某種角度來說,大概也就隻有來自十二界的選手還能夠勉強勝任了。而在他們身上鉛球投完的時候,如果他們造成的拋物線還沒有吞掉任何一個人,那麼拋鉛球的那一個選手就會被反拉進拋物線裡吞噬掉。
如今跑道裡大部分的賽跑選手,都被人偶師一個人給擊倒了,剩下的目標本來就已經不多了;再加上「一分鐘」的時間限製,鉛球選手們所帶的鉛球幾乎很快就已經見了底——隻是他們沒想到,自己聲勢最浩大、所託希望也最大的這一波攻勢,甚至還沒飛出去一半的路程,就碰上了林三酒的意識力「牆壁」。
在數據流管庫裡耗儘的意識力,經過幾天的休養已經恢復了大半,還隱隱有增加的趨勢;在意老師的主持下,在地上倒計時數完的同一時間,林三酒有驚無險地重新踏進了跑道裡。
遠處的鉛球選手們,在鉛球筆直落地時還來不及反應,就在驚聲高叫之中一個接一個地被扯向了前方;無數拋物線在半空中瑩瑩一亮,卷著人們消失在了跑道上。
當然,這一切林三酒都沒有看見。
「後、後麵……不怎麼扔鉛球了啊,」她好不容易從最高檔速度中恢復過來,急喘幾聲問道:「怎麼回事?」
「好像都扔完了,」白胖子轉頭望著後方遙遙的人影,聲音又尖了幾分;靈魂女王聞聲朝他看了一眼,疑惑起來:「咦,你怎麼又脫了一層?」
白胖子苦笑了一聲——在激烈的對抗與奔跑中,他曾差一點被鉛球給砸中了,於是立即又打開了一層套娃般的身體,鑽出一個更小的自己,緊縮在林三酒肩頭;現在,他大概隻有兩個拳頭那麼大了。
反而是緊緊抓著人皮不鬆手的靈魂女王,依然還保持著一個人的模樣。
「那……那,我們總算是跑出鉛球這一段了?」林三酒沒有時間回頭看——她滿頭滿臉全是汗,眼睛被汗水刺得生疼,視野都模糊了。
「也許是吧,」靈魂女王像個蛇似的在她肩頭上來回盤了一圈,「這也太不公平了,跑步的就要死要活,扔鉛球的怎麼就那麼簡單?」
白胖子看著遠處接二連三消失的人影,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又閉上了。
與鋪天蓋地的鉛球一起消失的,還有不知多少個賽跑選手——林三酒目光在跑道上轉了一圈,所及之處空空蕩蕩,唯有前頭還有三五個身影在繼續向前跑;也不知道是因為心驚,還是已經體力不支,她越跑越冷,每一陣風都仿佛要鑽進骨子裡去似的,急速帶走了她的體溫。
她身邊一個選手也沒有了,隻有身後不遠處的時間,還在不知疲倦地追逐著這不到十名賽跑選手。想了想,林三酒咬牙又加速前進了一段兒,在快要趕上前頭幾人的時候,她上氣不接下氣地揚聲問道:「這、這怎麼還沒有跑完?」
17號轉過頭,炸開了似的頭發晃晃悠悠地,被疾風吹向了後方:「喲,你活下來了!」
林三酒一個笑也擠不出來,隻蒼白著臉,拚命點了點頭。
「你出發前沒有看詳解嗎?」又一個選手遙遙地喊了一聲。
林三酒眯著眼循聲望去,在呼呼風勢裡卻什麼也沒看清,隻能朝那男人叫道:「我第一次參賽,不知道在哪兒看——」
「今天的賽跑還有最後一段,」17號應道,「通過遊泳比賽場地以後,就能結束了!」
用「眼前一黑」來形容此時林三酒的心情,恐怕毫不為過。不得不說,17號是一個情商很高的人,仿佛感應到了她的心情似的,緊接著又回頭朝她喊道:「放心吧!接下來就好過了!」
林三酒一聲也沒吭——她現在也實在是有點兒說不出話了——她隻埋頭咬牙,忍著痛苦,一步一步地繼續跟著前頭幾人跑了出去。
事實證明,17號那句話還真不是一句空言;相比起鉛球賽段來說,遊泳賽段確實簡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