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林三酒從厚厚的、有些紮人的草垛裡睜開了眼睛。
光芒初初映入瞳孔,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情況,猛地吸了一口氣從草垛裡跳起來,乾草頓時嘩啦啦地散落了一地,將一旁正在掏爐灰的辛德瑞拉給嚇了一跳。
「怎麼了?」灰姑娘的臉和雙手都是一片黑蒙蒙的顏色,語氣很溫柔:「你做噩夢了嗎?」
「我……啊,是,沒錯。」林三酒使勁眨了眨眼,感覺自己的心神似乎仍被留在了那個犬吠聲震耳欲聾的雨夜小屋裡——她緩了幾秒鐘,目光投向了窗外。
外麵仍然是一片黑沉沉的夜,半邊白的月亮隱隱地掛在雲層裡,沒有一絲下雨的征兆——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林三酒平靜了一下呼吸,有點疑惑地看了看辛德瑞拉。「你怎麼這個時候乾活?」
辛德瑞拉嘆了口氣。「我一向都是這個時候起床乾活的……再過一會兒就要天亮了,到時廚房就該忙著做早飯了。」
說罷,她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慢慢地頓下了手,雙眼怔怔地望著麵前的爐子,出了神。
林三酒倒是猜得出來她在想什麼。
從在這兒聽見的隻言片語看來,舞會已經是上個月的事了。按理來說,灰姑娘應該早就弄丟了一隻鞋才對,可是都過去了快一個月了,也遲遲沒有什麼王子來找她……
對於辛德瑞拉來說,所有的寶石裙子、璀璨燈光、王子和舞會,通通變成了一個遙遠而不真實的夢,夢結束了,她還是要照舊蹲在骯臟的廚房裡,滿手灰泥地乾活兒。
灰姑娘這個故事,想必也快要和小紅帽一樣,迎來關鍵時刻了吧?
林三酒一邊想,一邊藉口洗漱,走到外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卡片。
她交給辛德瑞拉繼母的東西,隻不過是一些香薰蠟燭和手電筒而已——對方雖然想也沒想地就收了下來,不過到底還是因為不是寶石飾而有些失望,所以隻給她安排了一個草垛。
整理完了卡片,林三酒忍不住托腮回想起雨夜小屋中的另兩個人來。
不管是小紅帽還是愛瑪,誰都不像是狼人……行為舉止也絲毫沒有可疑之處。仔細想想的話,狼人又是什麼樣兒的?
當林三酒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時,天光漸漸地亮了——辛德瑞拉忙進忙出地做好了飯,給她的繼母和姐姐們送了過去,自己隻煮了兩碗土豆和豆子的混合物,分給了林三酒。
味道雖然不好,但隻要能吃上一口熱飯,對林三酒來說已經是無比的幸福了——
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辛德瑞拉忍不住低聲一笑:「想必你在路途上受過不少的苦吧?」
這句話倒是讓林三酒怔了怔。
如果說末日世界是她的征途,她真的不知道哪裡才是終點。
平時林三酒會努力克製自己,不讓自己去想那茫茫而沒有儘頭的千萬個末日世界,也儘力不去想自己死去、失散的朋友夥伴——但是這情緒就像水麵下的泥沙,此時被辛德瑞拉輕輕的一句話給攪了起來。
「啊,是的,很少有能吃上飯的時候。」她回過神來,笑著應了一句。
辛德瑞拉仔細看了看林三酒的神情,猶豫了一下,正要說話,卻被忽然不遠處一陣喧囂聲給打斷了——一個男仆的聲音在一片吵嚷聲裡,顯得特別地高:「夫人,夫人!您在哪兒啊,快些出來迎接王宮的總管吧!」
來了——!
林三酒心裡咯噔一跳,放下飯碗,一把拉起還兀自迷茫的辛德瑞拉,閃身從後門進了屋。
辛德瑞拉家莊園式的大屋,此刻一點都沒有了往日矜持的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