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呢?能到哪兒去?」
「你問的都叫什麼屁話?」大肉蟲不滿地說道,「你怎麼不問問一個活人是怎麼鑽進鐘錶底下去的?」
對於林三酒來說,這是一個「由於想不出來所以乾脆不想了」的問題。
她站在一片廢墟前方,呼了口氣,四下看了看。無數破碎家具的殘軀碎片,交疊堆積成一片山坡;沒有一件家具能辨別出原本形狀了,它們全沉浸在深深的昏黑裡,碎片殘塊之間露著不見底的幽深縫隙。
「我說了他不是那小哥吧。」
靈魂女王此刻正沿著廢墟山丘慢慢地遊,上半身拉得長長的,好像想要看清楚廢墟另一邊是什麼;一邊遊,它一邊讚嘆道:「怎麼早沒想到呢?你看,把這些家具一氣兒都毀了,咱們再走不是輕鬆多了嗎?」
林三酒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心思其實全在另一件事上。
不管眼前肉蟲是不是真女王,隻要它有一張嘴,它能說話,就能發動【皮格馬利翁項圈】。它不記得不要緊,林三酒完全可以一句一句地念給它聽,讓它複述出來;現在最高神不在旁邊,發動項圈隻要短短幾十秒就足夠了。
假如它不肯,那反而倒是替林三酒省下了不少疑神疑鬼的工夫——直接殺掉就行了。
「我看你現在就應該把後麵的家具都毀掉,」大肉蟲在一片黑漆漆的廢墟前四下張望著,隻留給了她一個後腦勺——靈魂一族的構造她始終弄不明白,或許那是後腦勺吧——「要不翻過這一片垃圾,咱們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女王,」林三酒下定了決心,張口叫了它一聲。
「乾什麼?」女王頭也沒回。
「來,你對著我項圈說一個能力,你還記得吧?」林三酒提示道,「關於數據體那個——」
聽見數據體幾個字,靈魂女王這才應了一句「嗯?」,扭動著肉塊組成的身體,朝後方轉了過來。
就在這一個瞬間,林三酒忽然汗毛一立,關掉了純觸。緊接著她的身體在她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先一步有了動作——她猛地抬起雙手,死死地按住了自己的耳朵;心臟一瞬間跳得劇烈起來,在咚咚的響聲裡,林三酒急急地往後一躍,直到她重重地落在地上、後背撞上了一個什麼家具廢墟時,她才豁然明白了,剎那間泛出了一身冷汗。
眼前大肉蟲的「頭部」上,嘴巴一層一層地張開了;幾層深黑的幽洞裡,肉芽正在互相摩擦著發出了高高尖尖的音波——她手指此時仍然深深地堵在耳孔裡,加上劇烈的心跳聲,她幾乎什麼也聽不清楚;但是這不妨礙林三酒猜到它說了什麼。
它現在,一定是在描述一個能力。
這個能力,一定十分無用。
或許是見她雙手始終不離耳朵,「大肉蟲」慢慢地停住了嘴,口洞一層層地合攏了。在那張肉塊組成的麵孔上,仿佛隱隱約約露出了一個屬於人類的笑,隻是太大了,看起來好像占據了一整張臉。
不是,林三酒喘著粗氣,聲息在自己耳朵中響亮地回蕩著。它不是。
她怎麼一時沒想到呢?
靈魂女王對她的項圈一事,本來都忘得差不多了,所以上次叫它幫忙發動項圈時,它才支支吾吾半天也擠不出來一個字。當最高神解析了大肉蟲的時候,連帶著關於項圈的記憶也隻拿到了一個隱隱約約、不甚清晰的大概;她剛才要求眼前這個「靈魂女王」對著她項圈說一個能力,等於變相地把最高神手中殘缺的記憶給補上了——
林三酒咬著牙,不斷地用力磕著自己的後牙關。用手堵過耳朵的人都知道,當聲音高起來的時候,手指並不能完全將其阻隔;她隻能不停地撞擊牙關,來淹沒外界可能傳進來的一切聲音。
最糟糕的是,現在能突然對她喊出一個能力內容的,不僅僅是眼前這個「靈魂女王」了。
行走在家具底部、縫隙、內部裡的一切東西,都有可能會猝不及防地對她開口——比如說剛剛從鐘錶罩殼縫隙中離開的木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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