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本質上來說,解讀是一個在本體內大量產生信息、數據的行為。」最高神倚在盒壁上,解釋時甚至還有幾分耐心:「本體內信息、數據越多,你就需要越多的能量與物質來維持。打個比方說,對一個人或物的解讀就像是翻開了一本書。要把整本書的內容都理解、都記在你的腦子裡,你需要足夠的理解力和記憶力吧?從物質層麵來說,你需要神經元、額葉、海馬,還需要吃東西獲取能量,支持你的大腦運作……」
林三酒有點明白了。
「雖然這是針對人類的比方,不過對於我、或者數據體來說也是一樣的。我們儲存住的信息越多,對我們係統的消耗和占用就越大。這還隻是儲存……如果編寫出進化能力,再把它們安放在自己身上,那麼負擔就更不止幾倍了。」最高神瞥了她一眼,笑道:「一個進化者的全部數據,也許相當於人類的上百萬本書吧。要不然,為什麼數據體要建造那些光絲?」
林三酒難以想像自己腦海中儲存上百萬本書的情況。「你說你是子民,那你確實是數據體編寫出來的了。」
有一瞬間,最高神身上那種夏天般的氣息消失了;他望著林三酒的時候,隻能叫她想起陰暗角落裡蜥蜴沒有溫度的僵硬眼睛。過了幾秒,他輕輕舔了一下嘴唇,點了點頭。
靈魂女王打量了幾眼最高神,咕噥了一聲。「這不是也湊合著弄出了一個後代嘛,雖然是個變+態。」它忍不住又瞧了他一會兒,喃喃地自言自語道:「說不定我也該去找數據體打聽打聽……」
「那你得先變成數據體。」林三酒堵了它一句,轉頭繼續發問道:「數據體是怎麼編寫出你的?你一開始就是這樣嗎?其他子民呢?」
「你不是去過神之愛嗎?」瞥了一眼仍然在埋頭救治人偶師的季山青,最高神有點不耐煩了,「那裡是所有子民的孵化器。其他子民什麼德行,你已經都看過了。」
「你與我在神之愛裡見過的那些可不一樣。你應該是數據體編寫成功了的典型例子吧?」
「算是吧。」最高神帶著濃濃的嘲諷一笑,「它們對複雜高等智慧生物的編寫始終是失敗的,所以在很久以前決定換個方式。數據體從神之愛這個孵化器裡挑出了幾個發展還算均衡的子民,其中就有我一個。它們把我們這幾個子民都放在了不同的星球上,施加不同的外部條件和刺激,來觀察我們的成長,看看能不能達到它們的要求。一段時間以後達不到的,就會被消滅。換言之,我們是一群培養菌。」
頓了頓,他的笑容忽然不見了,像是不願意再花心力維持它了一樣。
「我很幸運,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我不知道其他的子民要在什麼條件下成長,但我恰好能在不被觀察、不被乾擾的情況下,逐漸生成了一個較為完整的自我意識。我在大約十年前,想辦法回到了數據流管庫,但我不敢走得太深,因為很可能會被它們發現。」
最高神目光空蕩蕩的,仿佛他對自己的來歷和命運都漠不關心一樣。「隻不過這樣躲避下去也不是辦法,因為數據體給我的自生長狀態定下了一個期限——這個期限,馬上就要到了。」
「但你也說了,你的自我意識很完整。」林三酒忍不住問道,「數據體應該會很高興才對。」
「你覺得我和它們相似嗎?」
「不,不相似——」
「那就對了。」最高神轉開目光,盯著遠方光絲化成的管道,低聲道:「我依然不符合它們的要求。我不知道我的腦子裡,會有什麼東西被抹掉。不管你們覺得我如何自戀、變+態、殘忍也好,這是我在奧林匹克裡覺醒的意識,我不想讓任何一部分被抹掉。」
林三酒終於找到了他為什麼會如此配合的答案——原來他在害怕,他在尋求同伴。想通了這一點的時候,她也不由明白了另外一件事,不由回頭看了季山青一眼,正好遇上了他清澈的目光。後者似乎已經完成了救治工作,隻是人偶師一時還沒醒過來。
「姐姐,」禮包苦笑著開了口,顯然剛才把最高神的話都聽見了。「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在變成了數據體以後,一直不敢進入光絲……我和他一樣,都在害怕同一件事。所以我也沒辦法調用光絲裡儲存的——」
他一句話甚至沒能說完,猛然被一道陰影襲上了咽喉;人偶師白紙一樣的手緊緊箍住了禮包脖頸,低沉地咬著牙問道:「你是數據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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