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抗輻射這方麵,林三酒和一個平常人絲毫沒有兩樣。
從被傳送到伊甸園開始,到她的身體機能崩潰,這段時間可能還不到十分鐘。
在十分鐘裡,症狀已經迅速危及到了生命,可想而知這個世界中的核輻射量是多麼恐怖——
她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像是一條毛巾一樣,狠狠地絞著疼;高燒沒有預警地就竄了起來,讓她的皮膚灼熱地燙人,每一次轉頭,都會有一把落發掉下來。從林三酒的鼻孔、耳朵、嘴角,都爭先恐後地滲出了血,她自己卻還沒有絲毫意識。
高溫適應、體能增幅……都沒法改善她的狀況,林三酒忽然又猛地咳出了一口血,接著陷入了朦朧的昏沉之中。
當初身處於綠洲幕後的墮落種們,在極溫地獄之前也是人類,就是因為沒有適時地進化出「高溫適應」,而導致他們都成了墮落種。
現在的林三酒,很不幸地落入了同樣的處境裡。
因為她的身體始終沒有生成抗輻射能力。
不知過了多久,林三酒緩緩地睜開眼睛,隨即又合攏了。她在身體的機能即將枯儘,意識模模糊糊之間,已經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不會生成任何抗輻射能力了。
原來在這種瀕死關頭,身體竟然能夠把訊息這麼清晰地傳達給大腦——不是她的潛力值還不夠高,而是受限於她本身的基因缺陷,林三酒天生無法擁有這樣的能力。
人人的身體裡都有無數個帶有缺陷的基因,隻是沒想到,她的竟然這麼快就起了作用。
死亡的麵孔突然清晰了起來,就像是小時候坐在她床頭的媽媽。
……林三酒不怕死。
她隻是擔心死還不是她的最終結局;她怕自己死了以後,屍體還會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用在輻射的作用下變成了畸形的一張臉,茫然地獨自走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
意識像是沾了水的肥皂,迅速地從指間滑了出去,在它身後跟著湧來的,是一片名為死亡的黑暗——就在林三酒的雙眼即將被這黑暗籠罩的前一秒,她已經昏花了的視線裡走來了一個人影。
假如我是什麼小說裡的女主角的話,這個人一定是來救我的吧——
她用最後一點力氣跟自己開了個玩笑,隨即就再度昏迷了過去。
逐漸走近了她身邊的那個人,頭上戴著一個類似於摩托車頭盔似的東西,一雙眼睛在頭盔玻璃罩子的後麵轉了轉,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女人。
一看就是一個新來的。
在這種高輻射的世界裡,不但身上連一件防護服都沒有,甚至上半身隻穿了一件緊身短背心,大片的皮膚都暴露在了充滿了濃濃輻射的空氣裡——當然了,林三酒的死活是不會被放在這個世界裡任何一個人的心上的,這個帶著頭盔的人之所以會走過來,是因為他另有目的。
陌生的頭盔男蹲下了身,仔細地看了一遍她的身體,當目光落在林三酒的繃帶上時,目光忽然一亮。
「我知道你還沒死透,所以先跟你說一聲抱歉了。」頭盔男忽然低低地說話了,聲音在頭盔的後麵有些聽不清楚。「反正一個死人,什麼特殊物品也都沒用了,對吧……」
說著話,他已經摘下了手套,抬起林三酒的下巴,在她的繃帶上按了按,果然感覺到了下麵皮格馬利翁項圈硬硬的質感。
頭盔男不急著拿東西,反而扶著她的肩膀給她翻了個身,將手伸進了她的後褲袋裡,似乎在找其他的東西。
幾秒鐘後,他「砰」地一下,整個人就栽倒在了林三酒的身上咽了氣——後者被這樣一砸,微微地吐了一口氣。
由於的關係,從頭盔男臉上、身上滲出來的鮮血,滴落在頭盔的玻璃上,順著邊緣流了出來。
兩具一動不動的屍體,就這麼疊著躺在蒼茫灰沉的天地間。
倒斃的屍體所在之處,離玻璃罩其實並不遠——林三酒在肌體飛速病變的情況下,根本沒得來及走上幾步,就已經摔倒在地了。
在玻璃罩子裡,幾個麵色紅潤、乾乾淨淨的人駐了步子,對著不遠處的兩具屍體指指點點了一會兒,也不知都說了些什麼,轉頭又各自散了。
一片寂靜裡,隻有呼呼的風聲,吹動了烏黑色的草叢。幾隻人頭大的醜陋甲蟲從草叢裡鑽了出來,湊近了二人,觸須來回地擺動了幾下,正要上前時,忽然被一聲長長的吸氣聲給嚇了一跳,迅速鑽回了土塊下麵。
這一聲吸氣,帶著聲帶受損後的沙啞和枯竭,仿佛聲音的主人已經好久沒有用空氣滋潤過乾枯的胸膛了——林三酒睜開了眼。
她在睜眼後的幾秒裡,疲憊地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沒那麼難受了。當她被自己喉嚨間的血嗆得一陣咳嗽時,發現血停止了外湧,雖然身體仍然很疼,但似乎高燒正在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