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目前位置,軌道艙生活區十二段,通道a-34。」
莎萊斯輕柔的聲音響徹了整條走廊,長長地回蕩著餘音。這已經是它第三次播報臥魚的實時位置了,它之所以會這麼乾,當然隻有一個原因。
「1082去你媽,」臥魚上氣不接下氣地罵了一聲,「閉嘴xr!」
莎萊斯完全無視了他。
在莎萊斯回答某一個人時,它的聲音原本是不必傳遍整艘飛船的。這一定是那男人的手筆——為了讓他聽見,為了讓他害怕,為了讓他知道,自己正緊緊咬在後頭,馬上就要追上來了。
他的雙腿又漲又痛,卻比不上他胸口的灼燒難受。臥魚就是跑散了架,也不敢停下來喘一口氣,因為他知道後頭那男人一定正駕駛著懸浮艙追趕他,而他隻有兩條腿——他急急地一擰身子,縱身撲進了另一條通道裡。
「寵物目前位置,軌道艙生活區十二段,通道a-37。」
不等莎萊斯說完,臥魚猛地頓住腳,飛快地在身邊牆上按了一下;幾塊不規則的金屬板從四周牆中伸了出來,緩緩在他身後咬合在一起,封住了通道口。莎萊斯畢竟不是一個活人,在接到那男人的命令前,它不會主動解封。
隻不過,這一招他也已經用了三次了。
後麵的那男人顯然又遇上了一道被他鎖住的門;就在臥魚朝前方拚命跑時,莎萊斯柔和的聲音灌滿了通道內部:「是,現在打開所有通道門。」
「去你媽2901!」他非要用寶貴的一口氣來罵出聲不可,不然他恐怕要被驚惶憤怒給燒穿胸口了。
這樣下去,遲早要被抓住的!
被他胡亂係在肩上的聯絡器,隨著他的腳步一上一下地打著他的後背,打得他肋骨作痛、胸膛發悶;在這種急需幫忙的要命時候,林三酒反而不打通訊進來了,聯絡器一直安安靜靜,沒有一點兒聲息。
怎麼辦a46怎麼辦1082怎麼辦……
這艘破飛船怎麼會時時刻刻知道我在哪兒呢!臥魚滿腔憋怒,有意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建造這艘飛船的人,難道在裡頭到處都裝滿了攝像頭?xr,這人有沒有一點隱私概念?
他想到這兒,抬眼四下掃了一圈,但除了頭頂上條帶狀的長長白光之外,什麼也沒有看見。然而這一瞥叫他慌中出錯,腳步噔噔地跑過了一條通道口,過了好幾秒鐘才發現自己錯過了前往岔道的最後一道門。
前方,又是exodus弧形的圓環主乾道了;這是一條又長又空曠,毫無疑問會讓他被懸浮艙抓住的通道。
不行,他絕對不能跑進去——臥魚匆匆剎住腳,急忙擰身一看,登時渾身汗毛都炸開了。從走廊另一端儘頭,一個小小的銀灰色影子正浮在半空中,朝他所在之處無聲無息地駛來;那懸浮艙的速度極快,在幾個呼吸間,他就已經看清了駕駛座裡那個男人的發色。
「繼續跑啊,」那個男人遠遠地衝他高聲笑了一句,「寵物!」
如果老天能讓他活過這一劫的話,他保證,以後一定再也不乾偷搶摸騙的事了……臥魚一雙眼睛裡湧起了眼淚,雙腿儘管因恐懼而軟得直顫,依然猛地扭頭朝駕駛艙衝了過去。
「要拚命?」那男人哈哈一笑,聲音與腳步一樣洪亮,「來吧!」
兩個字的工夫,他手裡就多了一把槍狀的武器。一個擁有這種飛船的男人,武器也不大可能是一把平平常常的槍——熱淚從臥魚臉上不斷往下滾,幾乎連心臟都抽緊成了一團;當那槍口微微亮起一團弱光時,他突然一矮腰,縱身往左邊一撲,就地滾進了剛才那條通道裡頭。
他往後飛快地一瞥,一道筆直的細細光線正從門口劃了過去,沒入了另一端。
連一口氣也來不及換,臥魚立刻跳了起來。他一邊不自覺地哭,一邊迅速拍了一下牆上按鈕——要是他沒記錯,剛才莎萊斯說的是「打開所有通道門」——或許是滿天神佛聽見了他的祈禱,當幾塊金屬板開始緩緩向中央合攏時,那架懸浮倉驀然滑至了通道口,正好讓他的目光在空隙中與另一雙眼睛對上了。
「打開,莎萊斯,打開!」隔著一道門,他聽見那男人高聲怒喝道。
儘管莎萊斯立即應了一聲「好的」,但金屬門卻不能中斷「關閉」這個命令;直到所有的金屬板都嚴絲合縫地關上了以後,它們才在嗡嗡聲中又一次打開了。
金屬板才一打開足夠的空隙,那架懸浮艙立即一頭衝了進來;那男人抬眼一看,咒罵了一聲,懸浮艙直直往通道另一頭駛了出去。
他剛剛一飛遠,將自己縮成一團躲在通道口角落裡的臥魚頓時喘上了一口氣,仿佛渾身都活了過來。他手腳發軟地爬到金屬門另一端,飛快地一拍牆內按鈕,迅速縮回手,掉頭就跑。
當莎萊斯又一次通報過了他的位置以後,臥魚喘息著等了半秒,接著一頭衝進了另一個餐廳裡——與其說它是餐廳,不如說這是一個喝下午茶、用點心的茶室,大概僅有幾十平方米大,幾張圓桌和沙發牢牢地被固定在地板上,四周再沒有第二道門了。
如果說剛才那一個驚險瞬間有什麼好處的話,那就是在電光火石之間,臥魚突然想通了一個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