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重重砸在水泥地麵上時那一下清脆的響聲,驀地震醒了夜幕,將餘音遠遠傳盪開來。
布滿了圖騰紋路的手電筒在地上彈跳幾下,「當啷啷」地順著斜坡滾了下去,終於在醫療站大門口停住了;筒身來回滾了幾下,原本黑漆漆的燈頭突然亮了,向大門投去了一片橘黃色光芒。
……現在光圈裡也浮現出了文字嗎?
僅僅是盯著手電筒滾下斜坡這麼幾秒鐘的工夫,林三酒就泛起了一層熱汗,腦海裡也響起了意老師吃力而沉重的喘息聲——畢竟現在林三酒正搖搖擺擺地懸掛在半空中,整個人的分量都靠一股掛在天台邊緣上的意識力吊著。
剛才在她從天台一躍而出、身體徹底懸空的那一瞬間,她隻往下掃了一眼,就猛然在半空中擰回身子,想要重新抓住天台邊;隻是那時已經太晚了,她一伸手沒夠著,眨眼間就落下了近一半的高度——眼看著就要徹底跌落下去的時候,林三酒急忙放出了一股意識力,總算是把自己掛住了。
幸好最近做了不少意識力練習,意識力的強度應該是足夠的……她半是慶幸半是後怕地想。
「這樣我可堅持不了多久……」意老師算得上是林三酒與天台之間唯一一個聯係,此時聲音被抻得直發抖:「你剛才……看見的那是什麼?接下來怎麼辦?」
林三酒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看見的是什麼。
跳出來之前,她也往樓下飛快掃了一眼;但當她身在半空時的那一瞬間,樓下一片荒蕪的花壇、水泥地板和半截圍牆卻忽然——忽然一起輕輕晃了一下。
她幾乎形容不好當時自己所見的景象。實在要打個比方的話,就像是有兩張半透明的幻燈畫片被重疊在了一起,在她跳出天台的時候,其中一張微微往外挪了挪,形成了剎那間的重影,緊接著又立即縮了回去。
如果換作別人,在疑心自己是不是眼花的時候恐怕就已經落地了。但林三酒的反應實在快得常人難及,在電光火石、直直下落的時候一擰身放出了一股意識力;在她穩住自己身子的同時,手一鬆,那支手電筒摔向了地麵,又滾去了醫院大門口。
她此刻正吊在三樓與二樓之間,身旁是一片青灰牆麵,恰好避開了左右的窗戶。幸虧不是掛在一扇窗戶前不能動……林三酒想到這兒,雙腳用力抵住牆壁,喘息著問道:「能夠把意識力拉長嗎?這樣我可以一點點往下爬。」
「拉長不是問題,隻需要注入更多意識力就可以了。」意老師聽著像是在咬著牙說話:「但是……爬下去和掉下去,萬一沒有區別的話……」
那總不能在這兒吊一個晚上,她的意識力也堅持不到那個時候。
「可以推測的是,下方有兩種環境在等著我。」
林三酒閉了閉眼,感覺到汗水順著皮膚在往下滑。「一種是正常的,我走進來的那一個……另一種與它表現得一模一樣,此時正潛伏在下方,還稍稍動了一下。」
她說得有點兒亂,但不妨礙意老師迅速理解了。
要怎麼確定自己進入的是哪個?
她睜開眼睛,在昏蒙蒙的夜色裡看了一圈。從這個角度,她隻能從建築轉角處看見一片暗黃的手電光,照亮的區域實在有限,大部分景物都被湮沒在昏黑裡。
……隻不過,即使那手電光能把下方照得猶如白晝,林三酒也不敢繼續信任它了。
這叫什麼生路?這叫陷阱還差不多!
她死死盯著手電光,心裡既憤怒又不解——那分明是一個特殊物品絕不會有錯,但特殊物品怎麼可能會有「主動陷害別人」這種意識?有人會相信他正寫字用的鋼筆,會忽然跳起來戳進他的眼睛裡去嗎?
當她想到這兒時,卻忽然發現在手電光芒與黑暗夜色交界的邊緣,從一片昏暗光影裡無聲地鑽出了一個人影。那人身形輕巧纖瘦,一頭金棕色長捲發在手電光下像波浪般熠熠生輝;渾身上下那麼多鐲子和項鏈,竟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