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獨自繞著鐵門走了小半圈,很快就明白她究竟踩進了一個什麼樣的陷阱裡。
……她回頭看了一眼。
長足的身體在夜風中漸漸地涼硬了,輪廓僵直得如同被寒意凍透了;那個假「梅和」也失去了人形,重新化散成一堆屍塊。二者彼此支撐、彼此依偎著,在遠處的地麵上形成了小丘似的一處黑影。
在她的目光下,那黑乎乎的小丘忽然動了一動。
那隻滾圓肉瘤冒了頭;它從長足身子下方一點點挪了出來,比之前長在墮落種身體裡的時候,像是又漲大了一圈——遠遠看去,像是一隻重型卡車用的大輪胎。
林三酒看著它,手裡悄無聲息地滑下了一道弧形銀光。
「算了吧,」那隻肉瘤慢慢滾離了屍體堆,衝著她的方向一轉,旋即停住了。屬於梅裴裴的聲音,正在逐漸從它的嗓子裡消退:「……即使你拿出了武器,你以為就能騙到我嗎?」
林三酒沒有答話。
那肉瘤「嗤」地笑了一聲,也不靠近,隻是向後方滾了出去;在昏暗天光之下,它的肉皮下起伏不定、浮凸四起,仿佛有無數小東西就要從裡頭爆裂出來似的。
「我要走啦,」它用近乎甜蜜的聲音說道:「我真希望我剛才是從你身上脫落下來的,而不是一個沒什麼出奇的墮落種。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在外頭的時候,我還沒有信心能戰勝你。」
如果它有肩膀的話,它的語氣叫人覺得它一定會聳聳肩:「你是一個很幸運的人。我每次掠奪過一個生物以後,必須消化一會兒才能進行下一次的掠奪。所以我現在不能把你怎麼樣,而且你也自己走進來了。太可惜了。」
也就是說,長足的命換來了自己暫時的安全……是這樣嗎?
要是長足知道了,肯定要氣得夠嗆吧?
林三酒想苦笑一下,卻猝不及防地摔倒在了地上——這一摔連她自己也沒有預料到,就像是雙腿突然被抽掉了骨頭。她撐著地麵抬起頭時,遠處那隻肉瘤看上去已經變小了,也被昏暗吞噬得更模糊了;在沒有人盯著它的時候,它似乎動作速度會變快。
「即使我的體力被抽乾了,不能用進化能力了,」她勉強坐直了身體,緊緊望著那隻一點點往黑暗裡退去的大肉瘤:「……你忘了嗎?我還有特殊物品呢。」
「哦,是的,」肉瘤幾乎像是笑一樣地回應道,聲音開始有點兒聽不清楚了。「特殊物品……它們屬於你的時間不會很長了。你好好珍惜吧。」
它好像一點兒也不怕自己會拿出什麼東西,從這個距離上將它打成碎片。
林三酒顫抖著伸出雙手,「叫出卡片」的念頭不斷在腦海中反覆著——斯巴安交給她的武器,已經沒有一件能夠舉得起來了——然而不管那念頭回響了多少遍,她空蕩蕩的雙手卻始終在黑夜裡蒼白著,像是虛浮的影子。
……是了,要拿出她的特殊物品,她必須要先動用進化能力。
而動用進化能力,是要求體力的;很不幸,在這一處空地上,她所有的體力都流乾、被抽儘了,隻留給了她一個乾涸河床般的空殼。
「何必這樣費勁?」肉瘤遙遙地說,又像嘆息又像微笑:「以你現在的狀態,不是應該希望我早點兒離開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