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三酒小心翼翼地摸近那扇門的時候,它已經自動合攏了。
她剛一瞧見門上的透明窗口,立刻貓下了腰——等了兩秒,聽門後沒有什麼異樣響動了,她這才從旁邊稍稍直起身,將目光投進了窗口裡。
自打進了醫院底層,視野中就一直充斥著驅之不散的濃霧;加上此時又隔了一層霧蒙蒙的半透明材質,幾乎談不上清晰度。即使她眯起眼睛仔細瞧了一會兒,除了半個隱約的、好像是人的影子之外,仍舊沒有看出來什麼線索。
自從那半聲叫之後,紅臉人仿佛消融在了空氣裡一樣,再也沒發出半點聲音。
恐怖片的主角不都是這樣的嗎?
林三酒將手放在門把上,有點兒猶豫地想道。明知道裡頭有什麼不對勁,卻還是要憨了吧唧地往裡闖……現在最明智的做法,應該是趕緊掉頭就走。
不過話又說回來,明智的人一開始也不會洗劫收費處。
給自己罩上一層【防護力場】,一隻腳牢牢地釘在門外地板上,又從【企鵝社兒童立體書】裡撕下了一張老式防毒麵具之後,林三酒覺得她把自己能想到的防禦措施差不多都用上了。她不會像紅臉人一樣走進去,隻朝內部掃一眼,一旦有什麼不對,就能立刻縮回頭。
門縫漸漸張大了。這間房裡就算開了燈,光芒也一定很暗;黑暗濃霧固執地糾纏盤旋在視野裡,拒絕為她的目光讓步。空氣裡隱隱夾帶著一股化學物質的氣味,安靜得沒有一點兒聲息。
林三酒輕輕關上門,站在門外摸了摸自己的防毒麵具。她後背上的汗已經乾了,黏黏的,肌肉也很酸痛;但是除此之外,她好好的。
她又一次打開了門,這次把門縫拉大了一半,好讓實驗室的燈光儘可能地照亮這個散發著藥物氣味的昏暗房間。隻有醫院內部的光能驅散暗霧,現在的視野果然清晰了不少;一張布滿黑洞的臉不知何時從霧中浮了起來,正直直地盯著她。
林三酒猛地吞回去一聲低低的驚呼,險些在後退的時候撞到門。
那張臉一動沒動地懸浮在昏暗裡,輪廓、五官都被侵蝕得含糊不清了;一股說不清是什麼的感覺卻猛地攥住了她的動作,硬生生地叫她的雙腳停在了原地。
她等了幾秒,見那警衛始終沒有動,好像看不見她似的,這才忍住心跳,探頭進去仔細看了看。
紅臉人倒伏在門口不遠的地上,四肢彎曲張開,瞧不出來身上有什麼傷勢。警衛站在他的腦袋前方,姿勢很古怪:就像一個人摔倒了,正從地上爬起來,隻不過爬起來的過程被凝固住了。他半曲著膝蓋,上半身前傾,微微揚著頭,似乎被推門進來的人給吸引了注意力一樣——但是即使與林三酒四目相對了幾秒,警衛依然像個標本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好像是個死的?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警衛身上有某種東西,讓她的胃裡一縮一縮地十分難受,連冷汗都泛了起來。她很想進去看個清楚,偏偏一步也不能邁進去;考慮了一會兒,她下了決心。
她不能進去,但她可以把這個警衛拽出來。撤掉【防護力場】的話,意識力應該還夠當繩子用;隻是在拉他出來之前,她需要把門先徹底打開,再用什麼東西把門擋住,留出足夠的空間。
林三酒想到這兒,回頭看了看狹窄安靜的實驗室。鑲在地板上的長條金屬台麵,黯淡地排列在昏暗視野中;幾台x光機沉默地立在身後不遠處,仍舊站在紅臉人把它們推開時的位置上。
「它們太大了,能把門口都堵死。」意老師說,「怎麼這兒連把椅子都沒有?」
結果還是不得不用上屍體——她把金屬台下方的警衛屍體拖出來,打開門,把這個曾經也心懷希望的人用作門擋;整個過程中,她都沒忘了要避開房間門口,儘量不與它對個正著。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她站在門側,撤掉了【防護力場】。
意識力從身體表麵上褪了下來,就像是從海裡站起來時,海水從身上譁然落下一般。當潮水消退時,林三酒同時也感到有一隻手放在了自己背上。
「撤掉了呢。」一個輕輕的、嘆息般的聲音在她耳旁說道。
在這四個字傳進耳朵裡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那隻手上猛地爆發出一陣不容抗拒的力道,將她一把推進了門裡——門是朝右開的,被屍體擋住後,她自然而然地選擇站在了門框左邊;當她突然被身後的人推進門裡時,她甚至沒有一隻左手來及時扶住門框,就踉蹌著跌了進去。
在這半個呼吸都不到的瞬間裡,林三酒唯一及時做出來的反應,就是重新打開了【防護力場】——門「咚」地一聲,重重地在她身後合攏了。
「快出去!」意老師尖聲叫道,「有東西在不斷侵蝕【防護力場】,你的意識力頂多隻能再堅持幾分鐘!」
林三酒翻滾著從地上爬起來,差點一腳踩上紅臉人的小腿;她猛撲向了門口、身子撞出了一聲悶響,卻怎麼也摸索不著門把手。再一看,她不由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