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門一直拉住,還真有點兒難度。
準確來說,比方她用上了一分的意識力,這一分意識力其實不能像口香糖的質地一樣不斷拉伸。為了讓它達到能拉伸的效果,林三酒必須把原本是它體積的「容量」,改塑為長度;等到這一分意識力已經像陶泥一樣被她捏得極長極細了的時候,再加上第二分的意識力,繼續捏它。這是一個必須持續投注精力的過程,若是她一旦分了心,在沒有捏塑意識力的時候爬了兩節台階,掛在門上的那一頭就要被拽下來了。
雖然會是會,但她不熟悉這個方法,自然有點費勁,有時還不得不停下來理一理。好幾次一抬頭的時候,她發現前方三個人早就爬遠了;波西米亞掏出來給眾人照亮的那幾條遊魚,都成了模模糊糊的光團,高懸在昏暗狹窄的樓梯道上。
在這麼又窄又暗的地方單列前進,還真的很容易混進人,或者少個人;等再次趕上去之後,林三酒在人偶師身外幾米遠慢了下來,暗自籲了口氣。
樓梯和兩側牆壁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做的,仿佛饑渴了不知多久的無數張嘴,將他們發出的所有響動都給迅速吞咽了下去;別說腳步聲了,有時走在最前頭的波西米亞說一句什麼,居然不等她聽清楚,詞句就散儘了——比如說,現在。
「……什麼?」她不得不抬起頭大聲喊了一句,朦朧的光線下,前方能看清的隻有人偶師漆黑沉默的後背,和更高處兩個時閃時沒的影子。「誰說話了?是波西米亞麼?」
「我說的,」波西米亞抬高嗓門,又喊了一次:「前麵台階更陡了,而且又變窄了!還真會省工料錢!」
越走越窄、越走越陡的台階,就是他們不能緊緊挨在一起往上爬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當然是人偶師。
「你的魚多拿出來幾條吧,」林三酒應道,「我回頭都看不出去多遠了。」
「你有意識力啊,如果有人硬推門進來,你第一個就發現了,有什麼必要回頭看,」波西米亞隔著兩個人還不忘與她打嘴架,「你以為我的遊魚是可以無限用的啊——」
話沒說完,林三酒忽然感到眼前驀地昏黑了下來;光魚一甩尾就從她頭上遊遠了,與其他幾條光魚一起,都已經迅速遊向了隊伍的最前方——不等她出聲,先聽見了波西米亞一驚之下的喝問:「什麼人!」
幾人全住了腳步。
「……誒?」
林三酒模模糊糊地聽見波西米亞又發出了一句疑問,還看見側立在牆邊、屬於前任警衛的影子,正伸長了脖子往前張望——他最乖覺,路上每次一停下來,都會立刻將後背緊貼在牆壁上,給人偶師空出個戰鬥空間來。
「奇怪,」過了兩秒,波西米亞終於回頭喊道,「這裡有個死人!」
「真、真死了嗎?」前任警衛顫巍巍地問。
真死假死,讓她摸一下就知道了。林三酒一邊喊著「讓讓」,一邊從人偶師身邊擠了過去,還不能忘記繼續給意識力「塑形」,好不容易才來到了波西米亞身下一節台階處;因為空間太窄了,前任警衛踉蹌幾下,險些沒有站穩。
為了爬樓梯的時候不踩裙子,波西米亞不知何時換上了一身套頭衫和短褲,仿佛突然換了一個時代。「你看,」她一指,「嚇我一跳。」
一個男人的身體,就像蛇一樣從台階上蔓延下來,頭倒在離她們最近的台階上,正仰麵盯著二人。他顯然才死了沒有多久,屍斑程度不嚴重,隻是因為頭在最下方,血液都沉到了臉上,皮膚上浮起了塊塊青紅。【扁平世界】第二日的轉化卡片限額還沒有用過,此時林三酒在他額頭上一碰,那屍體果然就順利變成了一張卡片。
【死因不明的屍體】
又是一具在路上撿到的屍體。
「這人怎麼會死在這兒?」波西米亞喃喃自語地說。
「是……是之前要硬擠進電梯的人吧?」前任警衛猜測道,「如果上一批出院玩家快走到頭的時候,他才急急忙忙趕進來,那麼前麵的人坐電梯走了,後麵NPC把門一鎖,他就出不去了。」
波西米亞打了個冷戰:「就這麼……被活活困死在樓梯道裡了?那就說明,上一次有人出院是很久以前?還是說,樓梯道裡本身有危險?」
「我也說不好,」前任警衛撓了撓頭,自己也有點兒迷惑:「真是……這個部分我怎麼沒在攻略裡看過呢?」
現在他與己方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林三酒倒不覺得他在故意隱瞞情況,點點頭:「既然是死人,那就無所謂,繼續走吧。」
「把死人扔了。」人偶師冷冷地說。他站在最下方,身影凝沉成了一片比昏暗更暗的漆黑:「你是撿破爛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