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導師真是不愧對於他的高收費。
或許是在電梯廂剛一開始嗡嗡響的時候,他就有所警覺了——當林三酒趴在電梯廂頂、隨著電梯一起呼嘯直上的時候,一樓被撬開的地方就成了一閃而過的光門;在那一瞬間裡,她甚至都沒來得及在經過門口時往外滾出去,卻感覺有一隻手碰上了她的手。
兩隻手剛一抓緊,光亮就已經唰地一下從眼前消失了,林三酒筆直衝入了上方黑暗裡;人生導師被高速上衝的電梯給拽了起來,先是哐當一下撞到了電梯門邊,又被強壓擠入了一掌都不到的縫隙中,在電梯井牆壁上急速刮擦,發出一陣讓人牙酸的聲音——如果他是個人的話,皮膚早就被刮下去了,連肌肉骨頭內臟都要像是胡蘿卜擦絲一樣碎成爛泥了。
「卡啊啊——」人生導師連說話都說不完整,因為理論上來講,電梯和電梯驚牆壁之間根本容不下一個腦袋,天知道為什麼他還有個頭。林三酒急忙將他卡片化,在電梯廂頂上一拍,人生導師再次現了身,口中還繼續喊道:「片化……誒?」
林三酒抹了一把額上熱汗,在電梯急速上升的隆隆聲中喊道:「你沒事吧?」
黑暗中,她看不清導師到底受沒受傷,不過作為特殊物品,他理應不會被物理力量給損壞才對。導師急忙翻過身、四肢著地趴在電梯廂上,也高聲回應道:「現在我們怎麼辦?」
假如這電梯半途停在哪一層倒也罷了,林三酒唯獨怕它要去的地方是頂層,到時候,她就會被火箭一樣衝上去的電梯給砸進電梯井頂板上——以現在的勢能來看,把她的脊梁骨和胸骨拍碎成一袋被踩過的薯片,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以她對自己運氣的了解來看,除了頂層,這電梯恐怕不會停在別的地方了。
「你問我我問誰,」他們彼此交換了十幾個字,林三酒就覺得自己也已經往上竄了十幾層樓了。她四周都是黑沉沉的電梯井牆壁,根本抓不到可以借力的地方——再說,就算能抓到什麼鐵索一類的東西,以電梯這樣的勢頭來說,在眨眼之間也能把胳膊給扯斷。體力再強也派不上用場,她仍舊是由纖維細胞所組成的血肉之軀,承受不住這麼急速沉重的拉扯。
林三酒情急之下,忽然蹦出一個主意,急忙翻身仰躺在電梯廂頂,朝上彎曲著抬起了雙腿。人生導師察覺到了她的動靜,問道:「你乾嘛?」
「要是衝到頂層,我就用腿頂住……」
「一兩噸的電梯轎廂以每秒至少四十米的速度往上衝,你想用腿頂住?」導師的聲音裡帶著驚嘆,「你今天消耗很大了,萬一力量不足,你的腿都能被砸穿脊椎骨裡。」
「那你說怎麼辦!」再多說幾句,電梯就要衝上頂樓了——林三酒能感覺到,電梯轎廂完全沒有一點要減速的意思,她徹底沒了半途停下來的希望。
「我哪知道,你穿越空間吧!」聽語氣,導師也急得夠嗆。
現在比剛才的情況無疑更糟糕。要說剛才困在電梯井裡,沒有目標地點也沒有一個清楚的位置關係的話,那她此刻趴在高速上衝的電梯轎廂上,甚至連自己的位置都搞不清楚了。她若是貿然穿越空間,很可能會像上一次那樣,筆直地從哪兒掉下來——如果是從六十層高的電梯井最高處掉下來,在她穩定住精神之前,她就已經摔成一灘了。
「你對這個能力的把握很弱,如果連自己位置和要去哪兒都搞不清楚,說不定會迷失在空間裡,不僅再也回不來,而且——」
意老師還沒說完,林三酒猛地「啊」了一聲。
「怎麼了?」導師問道。
在黑暗中已經能隱約看見電梯井儘頭了,她沒有回答的時間了。她隻來得及一巴掌將導師拍成卡片,隨即發動了穿梭空間的能力——眼前的漆黑驟然褪去,一片土紅色的大地取而代之;一層層光影跳躍的宇宙與空間漸次在麵前打開、迎接、退後,將她暫時拉離了那一部呼嘯著要將她拍成肉泥的電梯。
「咕咚」一聲,她的臉就摔到了一片堅硬的地麵上——砸得她鼻子登時泛了酸,眼淚不由自主地冒了出來,但她一點都沒感覺到。
精神世界搖搖晃晃,仿佛喝醉了酒的人失去了平衡一樣;她一時聽見去世多年的父母呼喚,一時看見了深綠湖底漂浮著的一個蒼白女人,一時感覺自己被慢慢推出了一支針管——好在她剛才穿梭空間的過程非常短,在它徹底扯裂她的精神以前,她已經又回來了。
「我們在哪兒?」重新被叫出來的導師,驚魂未定之下高聲叫了一句;在他還鬨不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隻聽「叮」地一聲,腳下急速上升時的震顫就猛地一下停住了——一人一物措手不及,都被慣性給甩了個跟頭。
「六十層,到了。」柔和的電子女音宣布道。
導師這才明白過來,激靈一下爬起來,四下一看,喃喃地說:「你……你靠穿梭空間,進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