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她的想法居然真的成功了——不,不,她的想法本來就應該成功才對。
林三酒急急朝餘淵喊了一聲,衝出了公寓樓文字群以後,四下聽了幾秒,拔腿就往鈴聲傳來的方向跑去,甚至都忘了回頭看一眼餘淵。
和百合是一整個兒被文字化的,沒有漏掉任何身外之物;那麼當白聰被文字化時,也自然包括了他手上的聯絡器。所以,那部聯絡器肯定和白聰本人一起,正存在於這片白紙空間的某個角度裡。
真正的問題是,那部聯絡器在這片白紙空間裡還能出聲嗎?
「是不是那個機器人歡歡啟發了你?」在她時跑時停、順著聲音調整方向的過程中,餘淵也跟了上來,問道。「我想了想,能夠給為你提供思路的,也就隻有一個歡歡了。」
林三酒找準方向,一邊往前跑,一邊答道:「是——那個歡歡在這裡隻是一個文字結構群,投射在大樓裡時,卻是有聲音的,會說話的。這也就意味著,這些東西雖然是文字組成的,但是該少的功能一項也不少,照樣可以產生聲音。」
「唔,這一來,我也明白為什麼你聽見的遊戲懲罰不一樣了。」
餘淵也小跑著跟了上來——這是二人第一次在平地上全速奔跑,他才跑了幾步,林三酒就感覺出來了,他現在這具身體的戰力素質根本不行。或許他將這具身體外表調整得與餘淵一模一樣,卻肯定不是餘淵本人的那具身體了。
「是,我想『歡歡』這個文字群裡,應該包含了兩段不同的輸家懲罰信息,一段是給我聽的,一段是給他們聽的。」
暗暗嘆息一聲,林三酒轉開注意力,輕聲說道:「我本來還一直奇怪,它到底用了什麼手法隻讓我聽見了不同的懲罰內容……如果投射給我們的聲音所講內容根本就不一樣的話,那就好解釋多了。」
這些古怪的文字結構可以「投射」出聲音,自然說明它們本身仍有產生聲音的條件;那麼,如果某個字壓根沒被寫下來,不需要朝地麵上投射任何東西,攜帶的發聲功能又被觸發了,那她能聽見嗎?
她很幸運,答案是可以。
不知跑了多長時間,林三酒在疑竇中漸漸停下腳,又呼叫了一次那部聯絡器,屏息聽著那長長的、模糊的滴滴叫聲。她隨著聲音團團轉了幾圈,一時間又驚又疑,不由向餘淵問道:「你……你聽見聲音是從哪裡來的了嗎?」
餘淵也四下看了一圈。
她順著聲音一路跑來,現在那聯絡器的細微叫聲明明已經很近了,肯定就在她的身旁;但是放目望去,四下裡卻隻有一片雪白茫茫。身後的文字群已經消失得瞧不見了,視野裡隻有無儘的、沉重的純白色。
「等等,」餘淵一邊說,一邊慢慢地蹲下了身子,「我覺得,這個聲音好像是從你腳下發出來的……」
林三酒騰地往旁邊一跳,露出了底下空蕩蕩的白。她急忙抬起腳,一看靴底,靴底上也什麼都沒有。她撲到地上,再次撥響了那部聯絡器,將耳朵貼了近去——輕微的、不容錯認的滴滴響聲,仿佛被人捂住了嘴後的唔唔求救,從那一片什麼也沒有的純白下響起來,沒等逃出雪白的束縛,就又落了回去。
「真的是在下麵,」她低低說道,覺得自己腦海裡亂成了一團麻,「怎麼會在下麵?下麵是什麼地方?我們怎麼下去?」
她將手按在白紙一片的大地上,拍打摸索了幾下。感覺很硬,很平,很光滑,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麼材質,不太像是紙,倒更像是電腦屏幕——若是多個閃爍的光標,就更像了。
大概沒有危險吧?
林三酒將耳朵貼在地上,手上撥通了聯絡器。比剛才微微清楚一些的鈴聲,立刻送進了她的耳朵裡。這層白紙般的硬質地麵,就像一道隔牆似的,將她與另一麵的未知世界給隔開了——她仍舊伏在地上,沒忍住用力打了兩拳,力道卻石沉大海了,甚至一點震動和反擊力都感覺不到。
……正是在這個時候,林三酒聽到了那一個陌生人聲的。
「誒?」那是一個她從沒聽過的男聲,低低地、含糊地響起來了,好像正站在這一層白紙地麵後很遠的地方,自言自語。「怎麼好像有聲音?」
林三酒「啪」地一下掐掉了通訊。
她渾身都微微地打著戰。那人的聲音是剛剛才出現的,問題是,從哪兒出現的?這白色大地下麵,到底是什麼?
「……嗯?聽錯了?」那人的聲音停住了,接下來好幾十秒,再沒有他的聲音了。餘淵也伏了下來,把腦袋貼在了地麵上。
又過了幾十秒,那男聲又響起來了,一開始是調子古怪、模模糊糊的哼哼,逐漸清楚起來:「梨花飄飄的山上,坐著等我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