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人陷入一團又拉又扯、模樣難看的混亂時,林三酒從管道內部的透明板子上站直身,伸手將餘淵也拽了起來,低聲說道:「沒事吧?我馬上帶你出去。」
「你打算要用梵和的穿行能力嗎?」
「是,」林三酒隔著「牆」字的筆畫縫隙看了一眼外頭,輕聲快速說道:「你要多久能恢復我的神智?」
「至少要兩三分鐘,」餘淵答道,「你得走得遠一點,不能落入這群人之中。否則他們一旦反應過來你那兩三分鐘內是神誌失常的狀態,我們兩個都要在劫難逃。」
林三酒點點頭——在幾句話的工夫裡,愛倫坡雙拳難敵四手,已經落入了下風;他被幾人反扭著手臂,硬是又推又搡的,將他給生生塞進了撤去「牆」字後露出的傳送管道出入口裡。
愛倫坡一跌進來,林三酒就發動了能力——沒有帶上他。
她想解散掉這一個新遊戲發布會,愛倫坡自然也包括在內。後者似乎誤會了,以為自己隻要成為走狗,就可以逃掉被放逐出去的命運;是,少了他的話確實有種種不便,但在林三酒看來,這些人每一個都要走,沒有一個人有資格留下來,用他人的代價享受性命安全——誰先誰後,自然就不重要了。
在她麵前即將要打開一層新世界、在她即將要落進去的時候,她仍然留在「吸管」裡的身體,忽然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在仿佛被拉得極為漫長的這一刻裡,餘淵也朝上方抬起了頭。林三酒要抬頭時,卻已經來不及了,她一邊感受到頭頂上呼嘯而下的一股疾風,一邊落入了麵前的新一層空間裡。
意老師低低地嘆了一口氣,說:「上麵有一塊帶著人的板子,即將要落下來了。」
……什麼?
在她帶著迷惑開始穿梭過層層世界時,愛倫坡在身後世界中那驟然爆發出的一陣慘叫,就像是回蕩在長長走廊中一樣,橫穿了重重空間,經久不散。
「在他們把愛倫坡塞進去的時候,恰好在這時候,真正的第九個遊戲創造者補充進來了。」意老師作為潛意識,已經先一步領悟出了來龍去脈,解釋道:「原來
這管道裡不止有一塊板子……底下的板子被他們操控著衝上去,上麵第九個人的板子正在往下落……唔,這二人恐怕都活不下來了。」
林三酒在恍恍惚惚之中,想要回答一句什麼話,卻很快就隨著神智的消散而一起消散了。
……等她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餘淵正在她的身邊,剛剛將一隻手從她的太陽穴上拿了下來。她明明聽從了餘淵建議,走得遠了一些,此時已經從傳送管道所在之處,退回了走廊與圓廳的連接處;但那一群人的聲音太響了,她耳邊簡直是一鍋幾乎快要炸開的沸騰開水,震得她腦子發疼。
林三酒緩了一口氣,發現自己正坐在水泥地上。她慢慢站起身,遙望著什麼也看不見的走廊儘頭,聽著那一團全部混雜在一起、模糊震盪的呼叫聲。那中年婦女又哭嚎了起來,聲調一揚一落,形成了尖銳刺耳的背景音;夜星女王近乎無措地不斷尖叫,反反覆覆隻會重複一句話:「她去哪了?她去哪了?她去哪了?」
戰慄之君近乎瘋狂的暴怒,是最嘹亮、最不容錯認的。從他嘴裡發出的聲音,其實已經認不出意義了,因為字詞都被含混地攪在了一起,變成了近似於獸的吼叫聲;在某種最原始的仇恨裡,屬於文明產物的語言與詞句,好像都沒了存身之地。
「你乾什麼!」短劉海驀然一聲怒喝,連遠遠站著的林三酒都聽得一清二楚。緊接著,那中年婦女的聲音近乎嘶嚎著答道:「是你們要動手的,我本來要走,是你們不肯走,是你們要對她動手的,這都是你們的錯,我殺了你們,她不會怪我——」
林三酒愣愣地站在走廊口,簡直不知道自己聽見的是什麼。
就在她發呆的時候,意老師忽然提醒了她一聲:「有人來了。」
她和餘淵趕緊精神一震,躲了起來;沒過一會兒工夫,那一個瑟縮沉默的女人,就小步從走廊深處跑了出來。她的模樣,就像是一個把新生嬰兒獨自留在家裡的母親,除了要迫切地趕快回家之外,眼裡什麼都容不下了,就連林三酒悄悄跟在身後也渾沒察覺——她一頭鑽進了自己的房間裡,急得連門都沒關嚴。
帶著一種癮君子重新獲得毒品似的滿足,她繼續開始了編寫遊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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