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邏輯就是這個邏輯,」彭斯揮了揮手,說:「你相信穿上這個東西對你不好,那你別穿,沒有人會逼你。而我覺得不管是測試也好,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也好,有穿上的必要,那麼你也別來管我穿不穿。」
「我們都是一起進來的測練員——」屋一柳忍不住說。
「正因為我們是進來測試副本的,所以我才認為不能什麼都不乾。」彭斯打斷他時,聲氣比他的還直還壯,因為口音濃重,叫人聽起來甚覺費勁:「你選擇明哲保身,我選擇儘責職守,誰都沒有錯,不要拿動手來威脅我,我這個人對威脅的反應可不好。」
這簡直是笑話。且不說他真正的動機究竟是什麼,一共才四個人,若是三個都遭了殃,他一個人就更難離開副本了。既然彭斯顯然已經不可能被勸住,翠寧又叫他心底隱隱生懼,屋一柳轉頭看著阿比,問道:「你呢?你準備怎麼辦?」
彭斯乾脆兩步走上來,一腳將地上離他較近的那一隻登山靴踢向了阿比。她站在那兒,一時間似乎還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突然變成爭執的焦點,訝然之下,盯著那隻靴子「啊?」了一聲。
「你不放心的話,登山靴你收起來都可以,但千萬別——」屋一柳這句話還未勸完,忽然眼皮微微一跳。他的餘光捕捉到了彭斯在那一瞬間極細微的反應,隻是眼珠和眉稍的輕輕一動,卻立時叫他明白屋內出了變故。
當屋一柳霍然轉過身去的時候,翠寧站在身後窗外投進來的天光裡,頭上多了一頂鴨舌帽。
一時間,屋裡誰也沒有說話,死寂中隻剩下了幾人的呼吸聲。
「……翠寧?」阿比顫聲叫了一句。
翠寧半低著頭,麵孔掩埋在帽子帶來的陰影下,即使在夜視眼鏡中,也看不真切她臉上的神色。屋一柳往後退了半步,忍不住想要退回到另外二人中間去,儘可能地離翠寧遠一點——世上叫他害怕的事情不多,來自出生地的噩夢卻總能讓他感覺自己在即刻間,就變成了一個無能為力的軟弱小兒。
「翠寧?」阿比又叫了一聲,這一次帶上了隱隱的警惕。
那個戴著鴨舌帽的頭顱終於抬了起來,露出了翠寧仍舊正常的一張臉。「沒有感覺,」她喃喃地說,似乎自己也有些搞不明白了:「戴上之後,我什麼感覺都沒有啊。電視上……什麼也沒有?奇怪了。」
她轉頭看了一眼電視——因為太久沒有操作,那電視屏幕早已經暗下去了,此時也沒有因為她戴上了帽子而重新亮起來。假如這個衣帽確實如他們所想,是副本中的一個優勢,那怎麼會在穿上之前之後都沒有反應呢?
林三酒此刻隻想從屋一柳的「身上」掙脫出去,將後背緊緊貼在一道牆壁上,但是她掙紮不動——不,就連想要掙脫出去的念頭也維持不住,她仍舊不得不隨著屋一柳一起,將後背暴露在黑沉沉的涼空氣裡。
「我試試,」彭斯見狀終於沒忍住,也顧不得屋一柳剛才的警告,揚手就把衣服往自己腦袋上套;屋一柳沒有阻止他,看著他的頭又從領口裡重新鑽出來,胳膊把袖子填滿了,下擺拉平整——然後就愣愣地站住了,仿佛不知道下一步了。
幾個人不尷不尬地在靜默中站了一會兒,誰都不知道自己等的究竟是什麼。那衣服、那帽子,看起來平平常常,甚至叫人覺得為了它們而興起的爭論、流下的冷汗,都有幾分荒謬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