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輕輕嘆了口氣。
「我知道,」她也看著翠寧,回答道。在過了這麼難熬的兩個月之後,阿比的神情中總是帶著一層擺脫不掉的疲倦之色,說:「我隻是……我不喜歡看到她這樣。她以前是個蠻安靜溫和的女孩子,她還問過我,我父母是來自哪一個十二界,現在好不好。」
屋一柳沒有話可回答她——局勢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起因卻不在他身上。翠寧即使不感染,也是被洗腦的肉雞;與其白白把她浪費掉,她眼下這個模樣,對他們倒更有利一些。
他隻是做了必須做的事,遺憾是有,卻並不內疚。當然,如果能退回兩個月之前,他或許會殺掉翠寧,選擇留下彭斯吧。
沒有多說,屋一柳戴回耳塞轉身走了,在遠遠的客廳另一側坐下來,繼續遙望著窗外的山林。
在過去的兩個多月裡,每一天裡的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像這樣坐在玻璃窗前的,安靜而耐心地望著窗外廣闊、陰沉又平靜的山林。阿比往往就蜷縮在他目光角落中的沙發上,要麼熟睡,要麼發呆,有時也會和他並肩坐著,一起眺望窗外。
副本偶爾會展露出一點點玩家們的身影,作為對肉雞的提示和警告;他們二人這段時間以來,看到了不少次玩家的影子碎片,甚至還從這些破碎淩亂的碎片中,重新整理出了四個不完整的人像。
不過,僅僅發現玩家的活動位置、拚湊他們的形象,還不是屋一柳的主要目標。
從次日開始,二人連續兩天都沒有在玻璃窗前露臉。
肉雞是玩家們唯一一個能看見的東西了;他們一直以來,每天都會出現在玻璃窗後,如今忽然不見了人影,當然很快就會被玩家們注意到。
屋一柳其實也說不好,玩家的「視線」究竟能不能透過屋子、直接看見他們;為了保險,他和阿比還各自用上了一個遮掩身形的特殊物品。二人躲在廚房後門外,從窗戶角落中盯著客廳——他們的視線越過廚房流理台,正好能看見關著翠寧的那一個玻璃盒子,被電視忽明忽暗的光芒染得顏色不定。
他們看不見玩家,聽不見玩家,隻有在一個情況下,他們才知道玩家進屋了。
「你說……」阿比湊在身邊,用氣聲問道,「玩家真的會上當嗎?」
「他們沒有不上當的理由。」屋一柳以同樣的低音量答道,「他們本來就擔心我們謊報了傳送日期,會悄悄提前一步離開,如今我們忽然不見了影子,幾乎等於是證實了他們的憂慮,不過來看看情況怎麼行?」
阿比點了點頭。
副本明顯沒有結束,那就說明,至少肉雞還沒有全部傳送走;按照他們的協議,翠寧是已經變形了的,所以才能像「定海神針」一樣穩住副本,不讓它結束——但是,當翠寧無法控製變形的時候,屋一柳從來沒有放她出去過,反而用那四件洗腦衣帽將她給遮得嚴嚴實實。
也就是說,由於沒有親眼見過,玩家們並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翠寧真的變形了。他們不知道影碟上的內容,自然也不可能肯定翠寧出去散步時複述的內容,就一定是影碟上的——就他們所知,很有可能一切都是騙局。
在這個時候,玩家之中要是忽然有人提議去看看翠寧是否真的變了形,確認一下局勢,那麼這個提議就很合情合理,遇不上多少阻力和反對。
等他們進入露營屋後,隻有一個辦法能確認翠寧真的變形了——那就是由一個玩家通過耳語暗示她把麵皮摘下來。
屋一柳等的就是這個信號。
在二人屏息不知等了多久之後,透明盒子裡麵無表情的翠寧,忽然慢慢抬起手,按在了自己的額頭上,一點點將臉皮從頭發根裡嘶嘶拉拉地扯了出來。
那幾個看不見的玩家們已經聚集在屋子裡,正聚精會神地觀看翠寧脫下臉皮。
就是現在了。
阿比輕輕抽了一口涼氣的時候,屋一柳已經閉上眼睛,發動了【Human Concert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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