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始終神色平靜。
他對這個男人的數據組成毫無興趣,隻需要一點點皮肉上的就夠了——等灰臉的力量越來越弱的時候,季山青抽回手,甩了甩混著血珠的海水。在編寫能力之下,這種外傷是很容易就能治好的;湧進肺裡的血水海水,要排出來也不難。灰臉男人很快就再一次從水下睜開了眼睛,麵孔被險死還生後的難以置信給扭得灰白一片;在急迫的求生欲之下,他什麼也來不及做,使勁搖晃著手腳就要從海水裡站起來。
波盪著血絲的海麵卻像藍色鋼板一樣,將他牢牢地封在了底下。
一發現自己站不起來、從海水裡出不去之後,他的眼珠立刻圓鼓鼓地從眼眶裡蹦起來,又白又大,簡直不像個人眼睛,倒是讓人看了忍不住想把它們掐爆了會是個什麼感覺。季山青雙手對準海水比著一個相框的形狀,不能伸手下去,不由有些心癢地盯著它們瞧了一會兒——伴隨著海水消音掉了大半的隱約慘叫,那兩隻眼珠在海下炸開了,微微地「轟」了一下,像是爆開了氣泡似的。
「你忍一下,」季山青聲氣溫柔地安慰他,「眼球炸了也不會死嘛。等我再來幾次,膩了以後就會放你去死的,那時你不就可以出副本了嗎?」
別說是水下了,任何人處在灰臉那一個慘不忍睹、隻求速死的境地裡,都不可能還聽得見外界聲音的。
「下麵換鼻腔好嗎?」季山青向他征求意見,「你要多仰著頭,我才能把你的鼻腔……誒,就這個角度,好了!」
灰臉男人蹬了幾蹬腿,半漂浮著不動了。他的臉上被豁開了深深一道黑峽穀,鼻骨早已不知去向,唯有這一方海水被各式漂浮著的組織、血汙染得越發汙濁了。
「昏一會兒就行了,這不是又給你治好了嗎?」季山青柔聲說道。「算你運氣好,你被姐姐打歪的那半邊臉,我不會動的。」
那是姐姐為了搶回自己用力留下來的印記。「……我一會兒割下來帶走的話,姐姐會不會覺得有點惡心啊。」
等灰臉再次從水下睜開了完好的眼睛時,季山青從沒有見過這樣鮮活傳神的恐懼。因為這份恐懼太純粹,太淋漓儘致,他還忍不住欣賞了一會兒。他自己也不記得自己這樣來來回回地炸了灰臉多少次;連天邊都像他的眼角一樣漸漸出了血,泛起了一漣漣的深紅。
從沙灘上一路延伸到海裡的木台上,不知道何時多出了一個人。季山青隻是掃了那人一眼,又繼續低頭看水裡的玩具去了,隻是越來越沒有了興致,修復灰臉的節奏也越來越慢了。
「他乾了什麼,你要這樣虐待他?」斯巴安遙遙問道。
季山青充耳不聞。他停下了手,望著水下完完整整、乾乾淨淨的人體,不說話。
「你姐姐走了,對不對?」斯巴安筆直地站在夕陽下的海麵上,渾身都被染上了一層金邊。「……你怎麼一個人了?」
季山青懶得去想他前後的態度變化——無非是姐姐那一隻紙鶴吧。
等等,他手上有姐姐的聲音……
「想不到林三酒身邊還有你這樣的瘋子。」斯巴安忽然一笑,對他說道:「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我得去找她。」
季山青回過頭,冷冷地一笑。「靠什麼?傳送?」
「不,」
遙遙地,看不清他的神色。「我有一個能在星球間遊動的東西……當然,不是任何地方都能去就是了。怎麼樣,你也一起來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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