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自作多情的天才。」
林三酒咬著嘴唇,正想再問一句「那你傷勢好了嗎」的時候,這才突然反應過來——她原本以為貓醫生在林子外等他們,然而如今在山丘之間都走了好一會兒了,卻哪兒也沒有貓醫生的影子。
「我不是說了嗎,」人偶師涼涼地說,「……我已經被傳送走一次了。你沒發現我的人偶也不見了嗎?」
「等等,」林三酒的思緒又被拽回到了這個問題上,忙招手叫波西米亞跟近一些:「你被傳送走了?」
這完全講不通,他又不可能在短短時間裡,去太空中另一個星球上走一圈再回來。「被傳送走,就意味著你不在這兒了……可是你既然還在這兒,那你是怎麼傳送走又回來的……所以,貓醫生……」
「我聞到一股焦味……腦子燒了吧?」
在她活活挨著語言的刀子時,波西米亞也趕了上來,仍舊是一副老老實實的模樣。人偶師猛地剎住步子,微微一轉身——幸虧林三酒停得及時,才沒有一頭撞上去。
「……你真不走?」
他依舊沒有看她們二人一眼,目光遠遠地落在山嶺與林野間。青色紋路浮在他霧白色的皮膚下,看起來好像太陽稍微強烈一些,他就會隨時蒸騰著消失。
林三酒想了想。身邊波西米亞朝她擠眉弄眼半天,意思顯然非常清楚了,但她隻作沒有看見:「我……我覺得路上多個伴,有個照應不是挺好的嗎。」
人偶師靜默了半晌,又轉過了頭去,重新拾起了速度,朝前方走去。平原不知何時慢慢淡出了,大地上展開了一片片公路貫穿的田野,人類的痕跡即將要重新出現在眼前了。
「你會走的。」
不管他怎麼說,林三酒都當耳旁風。她自己決定自己什麼時候離開,不打算聽旁人告訴她怎麼辦;但這份豪氣隻能在肚子裡打轉,自己知道就夠了。
「所以,你說的傳送到底是怎麼回事?貓醫生又在哪?」
「你看一看遠處的公路和農田。」人偶師一邊走一邊問,雖然語氣平靜,但速度卻快得叫身後二人都有些喘不上氣:「你覺得少了什麼?」
少了什麼?
林三酒抬頭看了一圈,覺得那一片越來越近的人類區域看起來平常極了:電線桿、路燈、高速公路、路牌、一片片望不見頭的果樹林、路旁立的大廣告牌……
「是……少了人?」她試探地問了一句。
波西米亞聞言,從鼻子裡噴了一下氣:「要是隨便走到哪兒都能看見人,就不叫末日世界了。更何況你還離得這麼遠。」
「你的遲鈍令人驚奇。」人偶師輕輕一抬手,在遠處的公路上比了一比:「沒發現嗎?那麼一大片區域裡,連一隻蘑菇都沒有。」
「真的誒!」波西米亞忍不住低呼了一聲,「大人明察秋毫——這種人類發展出來的區域,不應該都是菌菇社會嗎?螞蟻們又不住在城市裡。難道說,還有兩邊都不靠的人類社會?」
「沒有。」人偶師一擺手,阻止了二人繼續前進的腳步,「在公路邊上停下來,不要走上去。」
林三酒一肚子的問題,問出來也隻能挨嘲諷,乾脆一句話也不說,隨著人偶師在公路外數百米的一處斜坡上停下了。
「【時間的洪流】,應該是大洪水的副產物。」
他一張口,就將林三酒二人嚇了一跳。「大洪水攪亂了傳送規律,在不到十四個月的時候就把我扔去了下一個世界,我拿到【時間的洪流】,也是因為大洪水突然發作。傳送發生的時候,我正追蹤著幾個螞蟻巢穴的人,一路走到了這兒,越過這處斜坡,上了公路……接著,那幾個螞蟻巢穴的人又掉頭回去了。我順著公路走了一會兒,想知道他們來一趟的目的是什麼,一低頭,發現我的身體在漸漸消失。」
這的確是傳送時的表現——林三酒不由問道:「你傳送到哪裡去了?」
「可食用真理。」人偶師似乎很不適應要和她說這麼多話,仔細聽時,能分辨出隱約的煩躁:「……我被傳送回了可食用真理。」
「不可能,」她第一反應就是這幾個字,再一看波西米亞,顯然也正是同樣的心思:「你不能從同一世界傳送到同一世界,因為這根本就不叫傳送。即使是大洪水,也——」
「誰說是同一世界了?」冰刀似的聲音,切斷了她未說完的話。人偶師朝遠處的公路,以及公路遠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冷冷一笑:「……公路那邊,是另一個末日世界。我不慎跨越去了另一個末日世界以後,大洪水發作,又將我送回來了。現在,你的腦子焦味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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