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我小時候，這裡有一條小河溝，常年都有很多流水，我和小夥伴們一放學就在河溝裡來搬螃蟹，現在都還記得。」

「還有那……以前那兒是有一個土地廟，小時候我常常和外婆去土地廟燒香。」

「還有這座橋，每次火車開過去的時候，我都會坐在院子裡看著那些疾馳而過的火車，想像著它要去什麼地方……」

「小時候我很想離開這裡，因為這裡太小了，我想去外麵的世界看看……直到外婆去世後，我就被我媽帶去了新家，可是漸漸的我才發現外麵的世界也並沒有那麼好。」

說著，她突然一聲嘆息，沉聲道：「我外婆也是這個病走的。」

「你們都有這個病嗎？」

「也不是，我外婆和我媽媽還有我有，我舅舅還有小姨他們都沒有。」

「不會那麼碰巧吧？」

黃莉苦笑著說：「這個問題我也想過，為什麼偏偏輪到是我，可是後來想明白了，有些事情也許是早就註定的。」

「真的治不了嗎？」

「能治，但不能徹底根治，我外婆靠藥物活到了五十多歲，我媽媽也不多。」

「那你之前也能活到五十多吧？」

黃莉笑了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我媽和我外婆發病晚，她們都是四十多歲了才開始有症狀……顯然，我比她們都早。」

「我覺得真的別這麼放棄了，去北京看看，實在不行去國外……」

黃莉搖搖頭說：「我爸爸當初帶著我媽跑遍了全國的醫院，甚至去了泰國，你知道泰國的醫療條件很好吧？連那邊都不行。」

「那你呢？」

「我也一樣啊！秋安這些日子也跑了許多醫院，上個月她還帶我去華西看了，一樣的結果。」

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心裡很難過，也很悲傷。

黃莉伸手拍了拍的肩膀，反倒安慰我說：「笑一笑，沒事，我這輩子夠了，什麼都做過了，也什麼都遇到過……最失望的，莫過於沒給秋安生一個孩子，其它都還好。」

我長籲口氣，說道：「莉姐，我真的無法接受，我不想你離開這個世界。」

黃莉聳了聳肩道：「可是到最後，我們每個人都會離開的，隻是或早或晚而已。」

「可是你還年輕啊！你……」

「沒事，真沒事，我都說了，我沒什麼負擔，真的。」

她說著，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又拉著我一起坐下。

我們一起看著長江，看著那些緩緩而過的貨船，還有不遠處工廠煙囪裡徐徐升起的煙霧，以及時而掠過的高鐵……

這一切都是那麼靜，仿佛時間都在此刻停了下來。

「陳豐，這些年咱們都經歷了許多，你對你現在滿意嗎？」黃莉突然向我問道。

我有些失神的回道：「滿意也不滿意。」

「此話怎講？」

「我也不知道，要說我現在日子挺好，可就是感覺好像不是我要的生活。」

「你想要什麼生活？」

我低著頭一聲苦笑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以前我的夢想是去南極，我要做一個探險家，我想去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地方……可是現在我有了牽掛，我又不想了。」

「這就是改變呀！」

她停頓一下，扭頭看著我的側臉說道：「其實我挺羨慕你的，有一個好老婆，還有一對可愛的兒女，事業也算小有成就……你現在應該是人生贏家才對。」

我自嘲的笑了笑道：「是啊！我現在好像什麼都不缺，可是就感覺這一切很不真實……」

黃莉接話道：「不是不真實，而是你感覺這一切很容易消失，對吧？」

我點了點頭，的確如此，這就是我現在害怕的地方，也是我擔心的事情。

即便我現在好像一切都很好，可是我總感覺這一切很容易就消失了，就像一場夢。

黃莉又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還像以前那樣，跟哥們兒似的說道：「我懂你。」

我笑了笑，好像真的，隻有黃莉才真正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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