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女兒的心情,不是她一個人有。
她也不勸陸棄,而是默默地走到桌前,拿起酒壺默默地給他斟酒。
桌上隻有一壺一杯,連下酒菜都沒有,真是借酒澆愁了。
陸棄也不說話,一杯一杯地喝完整壺烈酒,然後站起身來,脫了外衫躺倒在床上,背對著蘇清歡。
蘇清歡替他脫靴子的時候,他假裝睡著,紋絲不動。
蘇清歡也不戳穿他裝醉,替他拉好被子,低聲道:“我帶著白蘇她們出去一趟,采買些藥材,晚點回來,不用擔心。”
陸棄沒有答應。
蘇清歡帶上門出去,吩咐人不要打擾。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聽見了壓抑隱忍的哽咽之聲。
到了這個年紀,對許多人事都會寬仁體諒。
她不壓抑自己的情緒,心痛思念便哭,開心愉快則笑,因為她知道,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會得到身邊之人的關注。
可是男人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般冷硬,即使他是戰神。
他的感情比她不少敏感細膩,他對蔣嫣然的牽掛擔心,亦不比她少。
可是他是偉岸如山的將軍和父親,所以那些柔軟隻能深深隱藏。
蔣嫣然對自己十分貼心,但是對陸棄,何曾不殘忍?他們兩個彼此厭惡著對方的血脈,但是也在需要的時候,毫不猶豫地維護著對方。
陸棄對燕雲縉的一戰,把父親的擔憂憤懣無助表現得淋漓儘致。
蘇清歡比誰都懂他。
可是即使到了最後,他亦不說軟話,沒有給蔣嫣然絲毫叮嚀囑咐,隻默默地回來自己黯然傷神。
蘇清歡躲出去,是想給他足夠的時間來消化傷痛。
即使至親的夫妻,他也有不想露出來的軟弱一麵。
蘇清歡並不覺得陸棄因此就失了英雄本色,反而覺得因為這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小柔軟,讓他整個人更加飽滿真實起來。
蘇清歡出去采買了些食材和藥材,特意在外麵徘徊了些時候才回轉。
她覺得留給陸棄的時間不少了,應該足夠他平息。
但是回來的時候,守在外麵沒有跟去的清婉低聲對蘇清歡道:“夫人,您進去看看吧。將軍剛才似乎,似乎哭了……”
蘇清歡訝然:“剛才?剛才哭了?”
清婉道:“蔣姑娘讓人送來一壇秋露白,說是在路上看到,想到將軍最喜歡這酒,便差人送來。”
蘇清歡覺得眼眶發熱,頓時明白過來。
蔣嫣然是在用這種方式和陸棄和解。
她在告訴他,她明白了他的苦心,感激他的付出。
這親甥舅,終於在十幾年後,儘釋前嫌。
“後來將軍似乎就……”清婉有些艱難地道。
“嗯,我知道了,下去吧。”
蘇清歡想了想,重重地清了清嗓子,推門進去。
陸棄在床前正襟危坐,“你回來了?”
他的腳下,正放著一壇貼著紅紙的秋露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