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姮姮腦子有很長時間的混亂和空白,等她再次清醒的時候,已經回到了宮裏。
陸棄讓宮女打來溫水,替她把腳底的細刺都挑了出來,然後一點點擦乾淨。
外公的手好大,掌心很粗糲,因為常年握劍的緣故,他的戶口硬繭格外重。
姮姮看著自己白嫩嫩的腳丫,被他托在掌心,白與紅,軟與硬,細膩和粗糲……
他們中間,隔了四十年的歲月。
而這隻手告訴她,這四十年的歲月中,她的外公到底是如何一路披荊斬棘而來。
陸棄給她上了藥,讓人拿來鞋子,卻又嫌棄鞋子不是軟底的,宮女急急忙忙又下去找……
姮姮想,外公真好,將來如果真的隻能找一個皇夫,那找外公這樣的吧。
然後她的淚又下來了。
不,她不要皇夫了,老天爺,一個我都不要了,你讓我父皇母後長命百歲,好不好?
陸棄抬頭看著她,臉色十分嚴肅。
他冷冽開口:“現在不是給你哭的時候。你召集的大臣一會兒就會來,你自己心裏必須先有個章程。”
章程?她沒有。
父皇遇刺的消息,真的就是一行字,什麽都沒說,她心亂如麻。
“首先,”陸棄繼續道,“首先這不一定是真的,不說你父皇身邊跟著多少人,就是他自己的身手,等閒也不能有人靠近;其次,就算是真的,你去了也幫不上任何忙,但是京城就亂了……”
“我想見我父皇。”
陸棄想說幾句重話,可是看著她紅紅的眼圈便開不了口。
最終他說:“姮姮,你聽著,我也有女兒,我女兒是你母後。如果是我遇刺,我希望她能堅強,不要慌亂;即使我隻剩下最後一口氣,想的也一定是她的未來。”
陸棄牽住她的手:“外公知道這很難,對一個孩子更難。可是你是賀姮,你是皇太女,你不一樣。”
“那外公,”姮姮哭著道,“你去幫我把父皇帶回來好不好?”
陸棄搖頭,眼神堅定:“不,我要在京城守著你。”
他不著急嗎?
不,他心急如焚。
可是眼下最重要的是什麽,他更清楚。
“姮姮你聽著,”陸棄咽了口口水,心裏想蘇清歡為什麽還不來,他怎麽才能取信於這個和他並不親的小姑娘,“如果你父皇遇刺是有人處心積慮,那現在京城也很危險。”
姮姮點點頭,目光漸漸清明,抓住裙子的小手握成拳頭。
“正好趕在這個節骨眼上,我沒有任何兵權。你父皇臨走之前……”
“有,虎符在我手中,可以調動京中所有軍隊。”姮姮立刻明白過來陸棄所說的是什麽,沒有絲毫顧慮就開口,“外公你等等。”
說話間她就要從寶座上往下跳。
陸棄抱住她:“仔細腳。”
“我沒事了。”姮姮這時候充分表現出來了像蘇清歡和阿嫵的堅韌一麵,赤腳踩在墊子上,趴下,鑽到書桌下麵,然後在裏麵窸窸窣窣地掏了一陣,出來的時候手裏已經拿著明晃晃的虎符。
她毫不猶豫地抬手把虎符送到陸棄麵前:“外公,給!”
多餘的話不必再說,陸棄從她眼中看到了堅定不移的信任。
這一瞬間,他覺得他還是不如蘇清歡看得明白。
他把虎符接過來塞到袖中,道:“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安排。我去聯係舊部,接管兵權,隨時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