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訣的聲音很輕，很啞，但是如珠玉落地，擲地有聲。

舒梨黯淡下去的眼神猛然一亮！

這，這麽，這麽簡單嗎？

顧訣，顧訣就這樣同意了。

這，這不會是什麽陷阱吧？

舒梨難以置信，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眸子裏滿是希冀和猶疑。

顧訣本就低落的心，緩緩下沉，幾乎沉到地麵，被自己的雙腳蹂躪著，

“我說了滿足你的願望，就不會反悔，但是你要確定好，這是你真的想要的，舒梨，”

顧訣的冷漠結了冰，冰殼覆蓋下，是一顆刺痛的心，微微顫抖著，

“你想好。”

舒梨想得不能再好了，她隻想好好活著，她不想當什麽豪門千金，更不想攪入顧訣的恩怨情仇裏麵來！

她喜歡自由，她向往無拘無束的天空，她不喜歡被困在任何地方，她……

她怕死。

她上輩子死在冰冷的病床上，穿書後，每分每秒，都能感受到死神的壓迫……

她勤奮讀書，她瘋狂跳傘，都是為了活著……

這麽一個卑微，渺小，對於她而言，卻萬分困難的小小希望。

舒梨重重地點頭，能走就走，說走就走，她沒有任何需要收拾的東西，她緊緊抱著她的小書包，穿上了外套。

門外狂風忽起，飄飄灑灑的雪花竟然又落了下來，依舊如同她穿書而來的那一天，狂風，暴雪，很快，地麵就徹底白了一大片。

舒梨就這樣抱著書包，沒有任何一句多餘的言語和眼神，垂著頭，闖進了門外的大雪之中。

她穿著最簡單的純白色羽絨服，背影纖細輕盈，像是一團縹緲的雲霧，夜色沉沉，暴雪紛飛，她卻義無反顧地，離開了溫暖的半湖山莊。

舒梨的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

快刀斬亂麻！

走！

有了機會還不走？

顧訣是個信守諾言的人，他親口承諾的，他一定不會反悔，這是她逃離虐文宿命的最好方式！

舒梨是有心的，大黑宋姨對她那麽好，她怎麽可能沒有感情，但是現在不是談感情的時候啊！

是保命的時候啊！

舒梨迎著大雪，異常堅定地往外跑，懷抱裏的小書包，給予了她無限的力量。

很快就要走出山莊大門了，舒梨吸了吸鼻子，不知不覺之間，眼眶都已經徹底紅了，她死死咬著下唇，卻還是忍不住回頭。

屋子裏，幾個人像是油畫中的人物，沒有任何移動，依舊保持著她離開時的樣子，大黑，宋姨，都殷切地看著她。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拐到顧訣身上，俊美的臉上透著幾分慘白，高大頎長的身子，卻顯得格外單薄。

他一隻手還拿著蘋果，一滴一滴的血沿著蘋果落在地上。

深邃烏黑的眸子裏沒有半點光彩，看上去依舊強大，卻無端端的，給舒梨一種“不堪一擊”的錯覺。

半湖山莊明明看上去那麽溫暖明亮，卻像是個恐怖的怪獸，要把顧訣活生生的吞了。

舒梨憋了好久的淚忽然便滾了下來。

她以為她舍不得的，會是大黑和宋姨，可是，沒想到，更讓她邁不動腳步的，竟然是顧訣……

顧訣對她也沒有多壞，反而救過她的命。

顧訣隻是嘴巴臭一點，卻從來沒有傷害過她。

顧訣對這個世界大多人都充滿惡意，對她卻沒有。

顧訣給了她最完美的一次聖誕夜……

顧訣說她是“家裏人”，教她格鬥術……

顧訣……

舒梨的下唇被自己咬到血肉模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如果啊，如果不是在書裏，

如果顧訣不是紙片人，

如果她可以抵抗文字的力量……

如果……

可是啊，

哪來的如果啊？

根本就沒有如果……

舒梨狠狠咬碎了一口銀牙，收回了所有的目光，轉身，消失在了飄雪的陰沉夜色中。

**

顧訣是目送舒梨離開的，他幾乎徹底僵住，呆呆地站在那裏，目光追隨著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