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會議後，老陳把自己的獵豹車鑰匙給了林侑。
空曠的房間隻有一老一少兩人。
“這車你開著吧，以後出去拍攝也方便。”
“我不用……”
“聽話，收著！”
老陳按下遞過來林侑的手，蓋著她掌心的鑰匙拍了拍。
“那你呢？”
林侑知道老陳隻有一輛車，她用了，他用什麽。
“我啊……我想出去走走，這個世界很大，我想按著自己心裏的方向，出去看看自己想要的風景。”
這裏的傷心事兒太多。
他累了。
老陳語氣悠悠，仿佛一匹退下戰場的老馬，心裏藏儘萬種滄桑。
“嗯。”
林侑知道，作為一個商業攝影師，看似自由，實則不然。
不管是拍攝內容，還是作品呈現，都是限製於甲方的要求。
哪怕攝影師的審美再好，作品雕琢的再精致，隻要甲方看不上，一切都要推倒重來。
顧客就是上帝。
所謂服務業，便是如此。
暖色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老陳起伏著溝壑的臉上，發上，衣領上。
明明不過五十歲，兩鬢的頭發卻已黑白交織。
“早點回來，我好把鑰匙還給你。”
林侑闔了闔眼瞼，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
老陳扶著窗台，享受著陽光。
“嗯。”
“當然，如果能帶一個師娘回來，那就更好了。”
“嗯？”
老陳先是一愣，隨後又氣又笑地捶了下林侑的胳膊。
“臭小子，你還是先顧一下你自己吧。等辦喜酒的時候，記得提早叫我。”
“啊？什麽喜酒？”
她連個女朋友都沒有，她辦什麽喜酒？
林侑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臭小子，真是木頭腦袋。
老陳無語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邁開腳步，嘴裏道：“走了，我回去了，以後有事情就找Lisa，不是吃席別找我啊。”
老陳瀟灑地擺擺手，在遇見的眾人的點頭問好中，應著離開了工作室。
林侑看著他的背影，晃了晃神。
似乎沒有想到，連作為工作室的主人老陳，原來也會有離開的一天。
林侑回頭，指尖輕輕挑了下綠蘿的的葉子，嘴角抿起。
手心裏的鑰匙，厚重，光滑，清涼。
會再見的，不是嗎。
老陳走後，她同銷售兼人事主管張洺交接了一下工作，原本的工位，從影棚，搬到了總監的行政辦公室裏。
這裏的辦公室空間更大，隻是看到老陳工位對麵Lisa，少女平靜的麵色突然出現了一絲錯愕。
宋……
不是……她什麽時候來的？
林侑抱著電腦，數據線從臂彎處掛到了腿邊，看著突然出現在坐位上的女人，怔了怔。
工作室裏除了Lisa，還沒有新的化妝師，平常女人都是待在化妝室裏的，這裏雖然有她的工位，但實際上算是擺設。
再加上剛剛她還在化妝室教蒙蒙化妝，一下子出現在辦公室裏，倒是讓林侑猝不及防。
“看到我很意外？”
“咳……沒有。”
林侑移開視線，略顯狼狽的抱著電腦放到辦公桌上。
辦公裏還有一些老陳遺留下的雜七雜八的文件。
她收羅起來，塞入文件夾，放到身後的櫃子裏。
抽屜拉開拉進的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裏格外清晰，女人端著身體在敲鍵盤，應該是在打什麽文件。
林侑正要出門去拿自己的東西，辦公室的門被敲了兩下後打開。
“穀濤？”
“小林總，我幫你把東西拿來了。”
穀濤雙手抱著大背包和疊在一起的書，笑容燦爛。
宋傾歡瞟了一眼門口，修長的指尖繼續在鍵盤上點弄，悅耳的禦姐音吐出紅唇。
“小濤很上道嘛，這就喊起小林總了？”
穀濤彎腰把東西放到門口，笑了笑。
“Lisa姐你也在啊，這不是林姐升職了嘛，還是總監大人誒。”
“誒對了林姐，晚上有沒有升職慶祝一下的考慮啊，我們大家夥兒可以一起去吃點烤肉啥的。”
穀濤放下東西拍了拍手，笑著問道。
她一天都沒見她對她笑了，唯二的兩次居然還是蹭了穀濤的光。
林侑委屈地掃了一眼宋傾歡，轉頭看向穀濤的時候，重新挽起了笑意。
隻是在琥珀色的笑眼裏，隱隱藏著暗淡的火光。
“晚上我還有事，要吃飯的話，周日可以約。”
“好嘞！那林姐，我走了。”
“等下，今天下午的互勉模特約好了嗎？”
“約好了，我記著呢，明天上午考核用是吧。”
“嗯。”林侑滿意地點了下頭，勾起嘴角，“好好拍，簡單的。”
“嗯！林姐我走啦。”
嘖。
林侑目送穀濤離開後，關上了門。
辦公室的門是實木做的，密封性和隔音性都很好。
林侑彎腰拿起東西穿過中間的會客廳區域，把東西放到宋傾歡對麵的辦公桌下。
女人自顧自敲著鍵盤，等林侑東西整理的差不多後，她也打完了文件。
文稿封麵赫然寫著幾個大字：合租協議。
保存下文件，女人拿過桌上的水杯喝下水，杯中見底。
抬眸看了下林侑。
見她已經收拾好東西，端坐到電腦前。
“我去給你倒水吧。”
她一直在關注她。
特別是坐到電腦前的時候，林侑特意將電腦挪到了側麵一點，方便自己能看到她。
“嗬……”
宋傾歡低聲一笑，沒有理林侑，自己起身去了飲水機前倒水。
雖是深秋，但這兩天天氣很好，陽光也顯得有些刺眼。
林侑看著她的背影張了張口，到底還是沒有說出話。
她歎了口氣。
算了，工作吧。
站起來把簾子拉下，房間裏的亮度降到了適宜又不會太暗的程度。
在林侑拉窗簾的時候，她沒有聽見，宋傾歡落下了房間的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