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勝往看了一眼譚長卿:「譚先生要去見見寧儒傘嗎?畢竟兩位相處多年,若還有些臨別的話要說,譚先生可先去交代。」
譚長卿搖了搖頭,從袖口裡取出來個紙包遞給金勝往:「這藥給他吃了,活人我就不見了,死人我要驗屍。」
金勝往心說那你們可真稱得上是至交好友啊。
城主布孤心若不讓人親眼看著寧儒傘死,他大概要有很長一段時間睡不著覺。
後院的這間屋子原本也普通,可關進去不普通的人,這屋子都顯得氣場不一樣了。
或許也是因為前後窗戶都被堵上的緣故,屋子裡顯得有些陰暗,不點燈燭,連人模樣都看不清楚。
金勝往拿著毒藥進門,擺了擺手示意手下人全都出去。
寧儒傘看見他的時候,大概就明白自己下場是什麼,他一眼就看到了金勝往手裡的紙包。
以前城主府裡有人做錯事的時候,他也給人去送過藥,也是這樣的紙包。
此時他的藥勁兒差不多已經過去,身體恢復了幾分力氣,但他卻懶得掙紮了。
之前金勝往離開的時候,吩咐人摘了寧儒傘的下巴,此時金勝往緩步過去,抓了寧儒傘的下巴來回扭動幾下,把下巴給掛了回去。
寧儒傘活動了活動嘴巴,笑著問道:「金大人,也會些手段?」
金勝往道:「粗淺醫術,略懂一二。」
說完後他坐到寧儒傘對麵,語氣溫和的問:「寧先生還有什麼要囑託的嗎?我可以辦到的事,皆儘力而為。」
寧儒傘笑問:「你這麼快和城主大人談好了條件?你就不怕,我一死,你手裡也就沒了本錢,城主大人若翻臉無情,你也沒辦法再賭下一把?」
金勝往道:「寧先生說笑了,我這樣在夾縫裡求生存的人,哪裡有賭一把的資格,別說上一把下一把,我一把都沒有賭過,我隻求苟延殘喘而已。」
寧儒傘道:「也對,玉天子派你來雲州,是做雲州的第二隻眼睛,城主大人是一隻,你是另一隻。」
他似乎對死亡並不恐懼,看起來依然雲淡風輕。
「可是眼睛也爭功,城主大人若沒看到,你看到了,那陛下就會覺得城主大人無能,城主大人看到了,你沒看到,陛下會覺得你無能。」
寧儒傘輕輕嘆了口氣:「金大人是真的辛苦。」
金勝往道:「我不知道寧先生說的是什麼意思,但但寧先生說我辛苦,我很感激。」
寧儒傘道:「金大人這十年來小心翼翼,往北野王府那邊,一眼都不敢多看,所以城主大人也就一直都沒把你當回事......」
他說到這,語氣忽然一轉。
「所以我非但覺得金大人辛苦,也覺得金大人厲害,我猜著陛下讓你看的,本就不是北野王對不對?」
他自顧自的說道:「你這隻眼睛是盯著城主大人的,所以這十年金大人隱藏的足夠成功,騙了所有人,若我不是被你抓了困在這,能真正靜下心來思考,大概也還想不到這一點。」
金勝往笑了笑:「寧先生說的這些,算是駭人聽聞了,好在你要死了,不然傳到朝廷,你說這些話足夠定個欺君之罪,捎帶一個大不敬之罪,那陛下還不殺了你?」
好在你要死了,不然你就要死了。
他看向寧儒傘,笑嗬嗬的說道:「我知道寧先生在雲州城內沒有親人,畢竟雲州城裡是非多,寧先生如此安排也有道理。」
他說:「可我聽說,隻是聽說,先生父母早亡,是兄長和大嫂一直善待先生,這大概便是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了,我聽了也是感慨頗多,對先生的兄嫂無比敬佩。」
金勝往看了看寧儒傘臉色,然後笑容更加和善的說道:「先生的兄嫂在歌陵對吧?先生還有個侄兒,方才二十歲年紀,去年入仕,本名寧士倫,入仕之前改名寧將和,在雲州治下鄧縣做同縣,等著補實缺......」
他說到這的時候,寧儒傘的臉色已經變得難看起來,眼神已有殺意。
金勝往不在意這眼神,寧儒傘現在還有什麼威脅能讓他在意?
他繼續說道:「我想,這其實是寧先生的安排吧,畢竟侄兒在雲州治下做官,你又在城主府裡,可以有個照應。」
他往前壓了壓身子:「我不知道城主大人是什麼性格,我不敢說城主大人壞話,我是說我自己,若是我,寧先生一個人死,我不大安心。」
他說完這句話後起身,在屋子裡緩慢踱步。
「寧將和二十歲年紀正七品候缺,如不出意外,到他三十歲的時候,最不濟也要到正五品,城主大人其實也不大會在意一個十年後的五品官,可城主大人會在意自己心裡有沒有刺。」
「我在去草頭山之前,派人往鄧縣送調令,讓寧將和來雲州領實缺,此時我的人應該已經快到鄧縣了。」
金勝往猛然轉身,臉對著寧儒傘的臉,眼睛看著寧儒傘的眼睛。
「先生是想讓他來雲州呢,還是想讓他忽然迷路走丟了呢?」
他的手放在寧儒傘肩膀上:「先生隻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你侄兒就真的會走丟,誰也找不到他,還可得一大筆銀子,隱姓埋名一些年,官做不成,最起碼能好好活著。
寧儒傘:「我確實低估你了。」
金勝往笑道:「被人低估多好。」
他問:「城主府,是不是和天水崖的人在合謀什麼?最近這頻繁出現的朝心宗餘孽,是不是城主府的安排?那顆找不到的人頭是不是有什麼秘密?」
寧儒傘:「這可不是一個問題。」
金勝往想了想,點頭:「那我重新問......天水崖和城主府是不是要聯手陷害北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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