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 番外五 大嬴政的夢(二)(2 / 2)







嬴小政自懂事起就常常處於饑餓中,小小年紀就要自己偷摸進廚房裏找東西果腹。

生存是人類的本能,食物是維係生存的最關鍵要素。嬴小政自然對突然豐富起來的食物印象最深刻。

秦始皇一臉陰沉地盯著吸溜口水的嬴小政。

成熟穩重的年幼秦始皇“嘭”地消失了,變成了一個腦子被食物糊了的蠢小孩。

秦始皇現在心裏特別難受。

比昨日還難受。

因為他覺得心情低落了一整天的自己很蠢。

“舅父真好!”仍舊很瘦削的嬴小政第一次在秦始皇麵前露出眉眼彎彎的笑容,“舅母有點可怕,但舅母縫的衣服、鞋子、帽子很舒服,很好看!”

秦始皇:“……”那蠢兮兮的虎頭帽子虎頭鞋和紅肚兜,究竟哪裏好看了?!

“但我還是有些想念母親。”

嬴小政分享完自己的喜悅之後,他臉上的笑容慢慢褪去,眼神變得有些空洞。

“母親把我寄養到舅父家,一定會回來接我的。”

“一定會。”

嬴小政仰著頭對年長的自己道。

秦始皇嘴唇動了動。

他想說,為了榮華富貴,母親待君父當秦太子時,一定會回來找嬴小政。

但這樣的“回來”,是嬴小政希望的“回來”嗎?

比起自己,年幼的嬴小政就算有了自己的記憶,似乎也難以割舍對母親的眷戀。

還好自己已經舍棄了,早就舍棄了。

夢境結束,秦始皇醒來。

他低頭看著自己整潔的衣衫,呼喚下人來伺候。

衣服皺巴巴的蒙毅端著溫水進門。

見蒙毅這模樣,秦始皇就知道昨晚蒙毅親自守在門前。

“辛苦了。”秦始皇溫和道。

蒙毅見今日秦始皇的心情比昨日好,鬆了口氣。

他道:“請君上恕罪,昨日臣告訴公子扶蘇,君上之前一直入睡困難,近兩月才好轉。”

“無事。”秦始皇對心腹很寬容,“既已經好轉,便可告訴他。”

他隻怕別人看到他的弱點,如果弱點已經消失,便無所謂了。

蒙毅了解秦始皇,所以才敢告知公子扶蘇,但該告罪還是要告罪。

“公子扶蘇肯定是為牢中儒生而來。”告罪後,蒙毅轉移話題。

秦始皇皺眉:“先把方士殺了,剩餘儒生繼續關著。我要看看,有多少儒生會為他們站出來反對朕。”

蒙毅道:“唯。”

“朕有件事要讓你做……”秦始皇頓了頓,搖頭,“罷了,不用做。”

蒙毅沒有追問。

秦始皇心中有些悵然。

就算他有舅父,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的舅父肯定也早就不在了。就算查到他有一個舅父又如何?

但那個微笑著把嬴小政扛在肩頭跑來跑去的青年,還是時不時地出現在秦始皇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

秦始皇回到了鹹陽宮,繼續他的皇帝日常。

他不再煉丹,自稱從“真人”回到了“朕”,李斯奏請在農忙時暫停新都城和新宮殿的徭役他也準了。

或許是見到秦始皇暫緩殺所有關押的儒生,或許是知道了君父身體不適,公子扶蘇最近很安靜,沒有再戳秦始皇的肺管子。

秦始皇不由心軟,將公子扶蘇丟去蒙恬那裏磨煉的想法暫時擱置。

蒙毅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不讚同。

皇帝對臣子、對大秦、對皇帝自己都很苛刻,卻對諸位公子很是寬容,很少責罵,更不忍過多磨礪。

君上的長子公子扶蘇敢犯上直諫,君上的少子公子胡亥敢在君上麵前打滾耍賴,全是君上寵出來的。

但身為下臣,不該在諸公子之事上僭越,蒙毅隻能將不讚同換作一聲歎息。

所幸君上因少眠症治愈,身體越來越健康,蒙毅暫時不用為大秦繼承人的事憂愁。

隻是君上最近心情有些陰晴不定,讓蒙毅生出了新的憂慮。

說君上不高興,君上最近對下臣溫和許多,仿佛回到了秦朝剛建立的時候。

說君上高興,但君上又常常板著臉,皺著眉。

蒙毅自認為非常了解秦始皇,也糊塗了。

不隻他糊塗,另一個秦始皇的近臣趙高也忐忑不安。

趙高自詡把秦始皇摸得透透的,才能從一介宮奴爬到如今高位。

但現在他怎麽看不懂了君上在想什麽了?

看不懂君上在想什麽,他怎麽通過揣摩上意討君上歡心?

因自己長久沒進言,而蒙恬又在北邊立了戰功,蒙毅在朝中也有建樹,他在秦始皇麵前的存在感又逐漸被蒙家壓下。

更讓趙高屈辱的是,他一直與蒙氏兩兄弟比較,但蒙毅從來不拿正眼看他,仿佛從未將他看做朝中對手。

蒙毅確實沒把趙高放在眼裏。

他什麽出身,趙高什麽出身?

蒙氏三代人都是秦王心腹重臣,他多自甘下賤才會與一諂媚上位的宮奴比?

蒙毅現在頭疼的是,秦始皇突然層出不窮的奇怪問題。

“蒙卿,你說草木能做成如錦帛一樣的書寫物品嗎?”

“啊這……臣未聽聞過。”

“蒙卿,你說能有能人讓大秦土地增產三倍嗎?”

“三倍?這……君上,地力有限,臣不敢說。”

“蒙卿,你會編草蟈蟈嗎?”

“君上,那草果果是何物?”

秦始皇淡然道:“沒什麽,不知道就罷了。”

蒙毅欲言又止。

秦始皇看著心腹重臣那滿腹話不敢說的模樣,有些尷尬地移開視線。

他總不能說,這些都是夢境中看到的。

夢境中的嬴小政雖還會念著母親什麽時候來接他,但他開始希望母親與他和好後,將他繼續寄養在舅父家中,好讓他多學些知識。

看看舅父家中給嬴小政啟蒙的是何人?

李斯和韓非的老師荀子手把手教嬴小政寫字,持劍逼曾大父擊缶的藺相如把嬴小政抱在膝蓋上講書,曾讓曾大父和自己用離間門計避其鋒芒的廉頗和李牧親手削了小木劍教自己舞劍。

更別提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舅父,日日把自己頂在肩膀上巡視田地。

咳,不是自己,是嬴小政。

不是自己。

嬴政揉了揉眉角,又板起了臉。

另一個世界的嬴政是不是生活過於優越了?!

讓嬴政震驚的是,舅父贈送給嬴小政的玉玦,居然是君父貼身物品。

他成為太子後,君父將玉玦贈送給他,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收到父母贈送的禮物,所以他印象深刻。

嬴政摸索著腰間門的玉玦。

這塊玉玦他現在都佩戴在身上,所以絕對不會認錯。

舅父口中的友人贈別禮是君父的貼身玉玦,那麽舅父的友人是誰?還能是誰?

總不可能是君父在另一個世界比在這個世界還落魄,生活過於窘迫,把貼身玉玦賣了換錢?

嬴小政沒有意識到問題,秦始皇嬴政老謀深算,猜到了一個可能。

以君父的狡……智謀,自己被母親丟棄在舅父門口,會不會是君父的謀劃?

若是如此,舅父得有多大才能,才會讓君父把兒子都當求賢的道具了?

嬴政現在肯定,在這個世界君父肯定不認識舅父,否則以君父的智謀,舅父早就被拐……請到秦國。

朕這個世界的舅父呢?

能為朕帶來田地增產,帶來藺相如廉頗李牧荀子的舅父呢?

至於舅母,嬴政強迫自己暫時忘記她的存在。

嬴小政在舅父和一眾長輩的縱容下越來越頑皮,多次被舅母扒了褲子按在膝蓋上打屁股。

嬴政在趙國時和侮辱他與母親的人打過架,但從來沒有被人扒了褲子打屁股。

他看著嬴小政第一次被打屁股還會在夢境裏癟嘴抱怨,後來越來越無所謂,後來挨了打都不在夢境中提起了。

嬴政心情十分複雜。

一邊,他希望嬴小政不要再給嬴政們丟臉;另一方麵,他認為舅母打嬴小政的力度還不夠。

這孩子完全沒有得到教訓,必須揍得更狠些!

就在嬴政為屢教不改越來越頑皮,黑曆史越來越多的嬴小政感到羞恥的時候,公子扶蘇忍不住又直諫了。

這次公子扶蘇倒不是抓著儒生的事不放。

儒生該罰,既然沒死,關在牢裏不惹事正好。

公子扶蘇現在是諫言不要再向百越增援勞役了。百越攻打下來後,糧食沒給大秦提供多少,大秦全給百越供血了。

百越不是不能開發,能不能晚點開發?君父,你不能一代人做完幾代人的事啊,你這是要把所有人活活累死!

嬴政讓蒙毅把公子扶蘇按在地上,屏退所有人,親自拎著棍子把公子扶蘇狠狠揍了一頓。

看到已經退化成每日鬥雞遛狗,在舅父的頭發裏藏肉蟲的熊孩子嬴小政,秦始皇意識到一個問題。

孩子不打不行,不教訓會越來越熊。

把公子扶蘇狠揍一頓後,秦始皇神清氣爽。

他後悔了。

早知道揍扶蘇如此舒坦,他早幾年在扶蘇第一次直言進諫的時候就該狠揍扶蘇一頓!

“你去向他解釋,為何現在支援百越不能停。”秦始皇丟下棍子,拍了拍手,捋了捋衣袖。

蒙毅苦笑:“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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