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1 / 2)







曹操想到這裏不覺在書信的開頭暈染開了一點墨跡。

但他旋即又想,到底是喬公祖的孫子還是孫女,在黃巾洶洶來襲的勢頭麵前,顯然並不那麽重要,更重要的是還是打退這個勢頭,維護漢室正統。

有漢一朝,對女子的限製並沒有後世那麽大。

漢承秦製,其中有一條很有意思的律法叫做“夫為寄,殺之無罪”,也便是說如果丈夫移情別處,妻子將他殺死,並不觸犯法律,在這種女子可為戶主,參與社會生產活動的環境下,除了共有九位皇太後臨朝稱製之外,士族女子的政治修養也大多不低,甚至間接參與政治活動的情況也不少見。

曹操與喬羽鮮少碰麵,但喬玄此人心氣義烈他素來深知,他的孫女會做出這等潛伏敵營之中,圖謀反擊黃巾之事的決斷,好像也並不奇怪。

不能小看女子啊……

“孟德在想何事?”皇甫嵩留意到了曹操的遲疑,出聲問道。

喬琰既然並未坦言身份,曹操自覺自己也沒這個替她說出來的必要,隻是說道:“我在想,若非喬公為我張目,我難見許子將,得到那個評價,今喬公病篤,我不在京中已是憾事,現在得知他的孫兒正在黃巾營中,也不能全然隻知那句——豈以一子之命而縱國賊乎。”

時人多重信義,曹操這話說的誠然沒什麽毛病。

皇甫嵩摸著長髯,應道:“孟德所言不錯,取亂軍之鬥得勝,身在軍中的喬氏子卻難保不受波及,若我方得勝卻令其不慎喪命,我有何顏麵回返洛陽去見喬公祖?”

他環視了周遭一圈,想著是否應當給喬琰再送去個能護衛她安全的,田彥一聽這話,連忙說道:“先生的安全不必擔心,我田氏先前募得陳留壯士典韋,現正護衛於先生身邊。典韋此人有萬夫不當之勇,有他在,等閒人甚至不能靠近先生。”

皇甫嵩認真地問詢了兩句典韋的握力臂力幾何,從田彥口中得知的數據讓他判斷出這的確是個少見的勇士,加之喬琰在信中也提及,她有東阿程立在側,兩人若有計謀疏漏之處也能彼此互補,料來應當不會出什麽問題,這才放下了心來。

田彥被幾位將軍盯著,幾乎要被這幾人久經戰場、身居高位的氣場給壓得喘不過氣來,直到揣上那封約定了信號與時間的信件,乘著吊籃重新回到了城下,又借著夜色的遮掩回到營地之內,他方覺得自己有了如釋重負之感。

後背沁出的冷汗被風一吹,更有幾分寒意。

漢末所處的小冰河時期,注定了此時雖已至四月,依然算不上春意和暖。

“跟我來。”他忽然聽到一個耳熟的聲音忽然從他身側傳來。

他循聲望去,正見程立掣著一盞蒙了黑布的風燈朝著他看過來。

這一點微光在營地中並不顯得有多醒目,卻讓田彥心中安定了不少。

這起碼可以免於他夜裏摸黑,一個緊張之下跑錯了地方。

他連長社城都進去過了,若是在這個時候因為這種意外出事,那可真是太冤枉了!

好在,現在一切都按照計劃在進行。

他懷中揣著的那封書信,在他見到喬琰後交到了她的手中。

喬琰將信中的內容逐字逐句地看過去後,又交到了程立的手中。

她問道:“還有三日的時間,仲德先生可能再做些準備?”

程立見過喬琰送出去那封信裏的內容,本就對她能說服皇甫嵩出兵襲擊有幾分把握,但當真見到這封應諾聯手的信函抵達手中的時候,他還是不由心中一喜。

以程立的年紀,已過了喜怒形於色的階段,他更不至因為說動之人乃是這一條迎擊黃巾路線上的指揮官,朝廷敕封的左中郎將,而生出什麽得大人物看重的驕傲情緒。

他隻是在從一個謀士的角度,深覺他們能做到這一步實屬不易。

喬琰此前在圍攻田氏塢堡的時候就與梁仲寧說過“五倍而攻之”的道理,現在也是一樣的。

黃巾軍的人數確有漢軍的五倍,即便皇甫嵩趁夜偷襲,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可軍中並非人人都有呂布之勇,深陷重圍之中還能有突破人海的本事,加之波才包圍長社至今,一旦城中試圖用兵突圍,他必然快速得知做出應對,所以算起來——

皇甫嵩若當真帶兵來襲,也未嚐不是將性命寄托在喬琰的身上了。

也寄托在了他程立的身上。

他臉上被燭光映亮了一瞬躊躇滿誌的情緒,又很快被老成持重的表情所取代,俯身對著喬琰行了個禮,“敢不儘心效命。”

“那就交托給仲德先生了,不過還是得提醒先生一句,”喬琰指尖在桌案上敲擊了三下,“三日之後的夜裏,請仲德先生勿要隨意走動,還有賴先生騎術載我一程。”

“……”第一次被人委托的重任是武力側,還真讓程立有那麽點不太適應。

站在一旁的典韋迷茫問道:“那我作甚?”

他這步戰功夫高超,算起來也不是對騎術全然不通,結果喬琰放著他這麽個護衛在一邊不用,反而讓程立當這個保鏢。

饒是典韋與她之間隻能算是臨時的雇傭關係,也乾過送信這種不需什麽本事的差事,還是有種微妙的鬱悶。

然而下一刻他就看到喬琰鄭重地看向他說道:“我有一項更重要的任務需要交給你。”

典韋走出營帳的時候,跟田彥嘀咕了句:“我有時候真挺討厭這些聰明人的。”

喬琰這家夥屬實是有點過分,說有要事托付,卻愣是不跟他說,這件事到底是什麽。

說是說的什麽等到了三日之後就見分曉,但這把人胃口吊起來又不給個解釋的情況,著實是讓典韋覺得有些抓心撓肺的。

“是啊,我也挺討厭的。”田彥也低聲回了句。

喬琰倒是沒給他安排什麽活計,算起來還是給他這個大功臣一個休息的機會。

但這一夜先是死裏逃生,後見到了大漢這樣多的要員,卻得三天之後才能知道該如何才能取勝——

田彥已經可以預感到,他隻怕是要睜著眼睛到天明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非常默契地歎了口氣。

深覺對方果然跟自己一樣,是個對此間情況一知半解的難兄難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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