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知道我說的是胡話啊?”她冷笑道:“我告訴你!你要是真抱著想要式兒給你當奪權筏子的想法,你也不必等到並州軍攻入長安了,我現在就帶著你兒子去跳高陵城牆去。”
“行了行了你少在這裏給我添亂……”李傕扯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轉頭要走的動作,“我換個法子總行了吧。”
他夫人一向溺愛兒子李式,會在此時有這種表現真是讓他一點也不意外。
可這條路一斷,他也不免想到,他好像也不是非要和董卓拉扯起這樣的關聯的。
盤算一番他手下的勢力,其實也著實不少。
董卓在兄長早逝,胞弟戰死後隻剩了老母、孫女和統領著禁衛軍的董璜,沒幾個相互照應的親屬。
就連董璜也隻是因為董卓多疑,這才取代了樊稠,作為鎮守長安宮城的衛隊統領。
可他李傕手下的親人是不少的。
他有兩個堂弟李應和李桓,此時和他一起身在長安,又有兩個已經到了能領兵作戰年紀的侄子李利和李暹,還有個被董卓冊封為騎都尉鎮守淳化的外甥胡封。
若這些人都各自統領一支部從……其實也不必這麽害怕董卓。
李傕推己及人,又怎麽想都覺得,倘若滅亡之事已在眼前,難道樊稠張濟段煨等人,就當真對董卓忠心不二嗎?
還有那因為涼州之變才投效到董卓麾下來的閻行。
那家夥是因為董卓是唯一有機會出兵涼州、為韓遂報仇之人,才選擇為董卓效力的。
這樣一個武藝非凡的小將,若是得知董卓已經打算放棄反攻,又會是什麽反應?
還有那屢屢為董卓出謀劃策,卻因董卓這個選擇而唉聲歎氣的賈詡。
倘若李傕沒有記錯的話,他是念在董卓能讓他有振興武威賈氏的機會,才寧可放棄身在並州的妻兒性命,為董卓謀劃。
但董卓顯然辜負了賈詡的局麵鋪設。
這麽一想,說不定連賈詡都是可以被他給拉攏過去的!
李傕想清楚了這一點,心中頓時豁然開朗了起來。
不過他也沒選擇立刻行動,而是等到賈詡被董卓安排著前來各處營防處監軍,眼看他對著直道又愣神了許久,像是在唏噓為何董卓不按照他的計劃行事,這才跟賈詡搭上了話。
“文和先生,恕我冒昧想向您請教一件事。我也覺得您這出襲擊並州的方法可行——”
見賈詡因為這一句話對他的態度溫和了不少,李傕趁熱打鐵地說道:“相國或許是因為先前在洛陽的兵敗,和看到馬騰韓遂的接連失敗,才覺得喬琰不可戰勝,可歸根到底,她也不過是一區區小兒罷了。想要一人掌控兩州還不出任何差錯,便是天神也辦不成這樣的事情。”
賈詡問道:“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您看,若是我們能來上個先斬後奏,讓相國見到先生這一策中的精妙之處,或許就能醒悟過來,立刻采取後續的行動。不如試一試。”
李傕義正辭嚴地說道;“我等都是涼州人,涼州人也隻能靠著彼此了,哪裏能看到這等天賜良機從眼前錯過!哪怕相國要因此怪罪於我,要將我論罪,我也認了。總比一步都沒踏出去就被人消滅在關中平原上好得多。”
他話說出口,便緊緊盯著賈詡的表情。
一旦對方露出任何的異樣,他寧可拚著掃尾的麻煩,也要將賈詡給解決在此地。
但他看到的隻是對方似有幾分動容之色,卻很快被壓製在了平靜的神情之下,而後開口說道:“你說晚了。”
李傕茫然:“什麽說晚了?”
賈詡回道:“若是你早些時日說,或許我還能再試試幫你一把,讓你既打出個戰績來,又不至於被相國怪責,可現在不行。”
“你不會沒收到從直道巡視的哨騎送回來的消息,幾日前並州牧著人在上郡繼續開墾土地,甚至派出了駐軍。這或許隻是她在設立又一處軍屯,繼續拓展上郡的耕地,但也另外一種可能——是有人走漏了消息,讓她防備起我們從這一路的進攻。”
李傕這一猶豫要不要找賈詡搭話,直接猶豫掉了一個月。
按照行軍作戰的情況來說,這便是已經錯過戰機了。
喬琰的表現還讓賈詡不需要多找理由,就可以打消掉李傕執行進攻上郡的想法。
雖雙方位處兩地,沒能進行多餘的交流,可事情的進展始終在把控之中。
賈詡傾向於這是喬琰這邊又有什麽提高畝產的法子,這才在上郡拓展耕田。
不過隻怕他都不會想到,此時在上郡南部,也就是今天的延安和綏德的位置,正在被種植於此地,又以重兵把守的,並不是黍麥,而是棉花這種作物。
當然這並不影響他在長安城裏繼續“興風作浪”。
他先前尋董卓提出那進攻並州建議的時間,自是經過了精挑細選的。
正是在李傕前來向董卓匯報戍守情況之前。
而李傕所看到的場麵,也便是他提建議無果,不由發出長籲短歎,也是他有意為之。
他也終於聽到了這位西涼武將想要枉顧董卓指揮,獨立行動的意願。
這個牆腳已經鬆動了,正是他該動鏟子的時候了。
見李傕因戰機已失而露出了幾分迷茫的神情,賈詡說道:“我知道李將軍乃是有勇有謀之人,想要先斬後奏也並不是對相國有什麽背叛的想法,隻是想要替相國打破眼下的困局而已。”
“但局勢已變,請將軍不要做無謂的犧牲。若非要做的話,得換個時間,也換一個方法。”
賈詡這句“不要做無謂的犧牲”,可以說是尤其對李傕的胃口。
他連忙朝著賈詡行禮而拜,“請先生教我。”
李傕在這一刻心中隻剩下了一個想法——
若是董卓用不好這個謀士,那就讓他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