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 251(二更) 行禁酒令(2 / 2)







張猛倒是沒打算來上個以身試法,丟了他們張氏的臉麵,但這並不妨礙,他覺得這隻是讓這條路變得更加裝腔作勢而已。

張昶將他這個無所謂的神情看得分明,也很清楚自己的胞弟到底是個何種脾性。

在沒讓他親自看到事實之前,他隻怕是沒法扭轉這個觀念的。

他便又補充了一句:“在你我分出個勝負出來之前,你不許去尋什麽晉身之階,老老實實地待在我身邊,能做到嗎?”

張猛本已打算直接往弘文館去了,現在卻忽然聽到張昶對他做出了這樣的一道附加規定,表情頓時有些難看。

但張奐過世的時候,他才隻有十幾歲,還是兩位兄長以父親的身份將他給帶大的,他又沒有這個跟兄長叫板力爭的底氣,隻慢吞吞地回了個“能”字,便跟著張昶在長安城中尋落腳處去了。

說來也巧,若是這兩兄弟發生爭端的地方不是在長安,不是在喬琰於這兩個月內嚴防死守的水泥路邊,喬琰大概並不會知道,這條在長安城中的大多數人看來都有點莫名其妙的路,居然還能引發一場賭約。

“張文舒和張叔威?”喬琰聽到下屬來報的消息,本要將茶盞舉起的動作一頓。

在獲知此事的一瞬間,比起什麽對張猛此人桀驁脾性的不喜,和又遭到了一出質疑的不快,喬琰此時絕對是喜大於憂的。

就在剛才她還在說起,在將這條水泥路正式啟用的時候,若隻靠著讓人在上頭行走,用來和尋常的磚石與泥路對比,是不是還不夠起到足夠轟動的效果。

現在倒好,有一個好用的“人才”自己送上門來了。

坐在她對麵的郭嘉從喬琰的臉上不難看出她的想法來,很是為這位叛逆的張三投去了幾分憐憫的情緒。

可他轉頭一想,他實在沒什麽好同情別人的。

他雖然成功讓樂平月報的建安元年四月刊上,出現了冀州勵誌人物元某人的故事,看了一遭田豐的笑話;又聽聞賈詡領了齧鐵獸的玩偶後,在今年秋收後便要到長安來,姑且可以算是看了回賈文和的笑話;現在眼看著還有君侯用水泥路去給張猛開拓開拓眼界的好戲看——

他也沒能成功說服喬琰,把那個三個月不能飲酒的決定撤回去啊!

這甚至並不隻是一個隻持續三個月的禁酒。

在那條水泥路鋪設完成,進入固化維護狀態之後,喬琰就已經馬不停蹄地轉向了下一個目標。

她對著劉虞提出了一項決定,在三州地界上實行禁酒令兩年。

兩年!

這對郭嘉來說更是與酷刑無異了。

可從喬琰正經向劉虞遞交奏疏的表現來看,這是一條她並不打算變更的決定。

更讓人知曉其中無有轉圜餘地的,是她將這條禁酒令提出得不要太有理有據。

倘若她像是曆史上曹操提出禁酒令的時候所說的那樣,說的是什麽“飲酒喪德,為正世風”,那必然會有人像是孔融一樣提出“古聖賢喜歡喝酒的多了去了”這樣的駁斥言論。③

又倘若她說的是如今兵饑糧少,需要囤積足夠的糧草用於日後行軍之用,故而提出此等禁酒的限製,大概又會有人說了,長安治下其實是沒有這麽缺糧的,那百萬石軍糧也才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送到了長安的糧倉之中。

但她沒有選擇這兩種說法中的任何一種。

就像喬琰當年在樂平賺到第一桶金,還是靠著將英雄酒的補料發酵法交給了太原王氏,這才能讓她有這個將黑山賊給釣下山來的資本,在現如今這個時候,飲酒成風就是上流典範。

這也是一股短時間內不可能遏製住的風尚習氣,尤其是此時還未曾經曆隨後幾年的旱災和蝗災,更讓人在這緩過勁來的幾年裏,少了幾分危機感。

所以她並不能在這種未雨綢繆舉動中貿然觸動士族階層的利益。

要郭嘉看來,喬琰所深諳的語言藝術,在這番禁酒的陳說中,可以說是表現得淋漓儘致了。

她在向著劉虞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說道——

並州的烈酒蒸餾技術,讓她早在攻伐涼州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隨軍攜帶的酒精,但這樣的酒精還可以進行進一步的提升,同時也需要做出一定數量的囤積。

這不僅僅是戰備的需求,還有另外的一項更具普適性的價值。

酒精的消毒作用絕不隻是用在軍旅上。

如若戰事波及,並不能夠保證所有人都安坐明堂,難保就會有受傷的可能。

而酒精消毒和外傷縫合已經廣泛應用於喬琰麾下的軍隊,在這方麵是最有發言資格的。

此外,早幾年間的大疫已經證明,若是想要將疫症的擴散給減緩速度,一個相當有用的法子就是將家宅之中的衛生給處置妥當。

而恰好,酒精在消毒這方麵的作用,也是其他東西難以企及的。

所以她需要囤積起一批酒精,甚至需要壓縮其他人飲酒的生存空間,正是為了增強長安朝廷在這種疫症和戰事麵前的扛災能力。

這些世家公卿大臣可以確保自己不會受到災病的襲擾嗎?

那在生命的威脅麵前,是選擇禁酒還是要保持所謂的上流風度,好像並不太難決斷。

禁酒令若能成功執行兩年,從她這邊調控酒精的生產,看似生產的酒依然不少,但這些東西都被用在了醫學救治和防疫上,而少了民間為了享樂所釀造的部分,這其中的中間差值就相當可觀了。

隻不過這種禁令對於有些人來說,可能就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了。

喬琰看著郭嘉將思緒從張猛這頭扯回來,就表現出了一派如喪考妣的樣子,不由笑道:“你以為我這樣倡議了,就真能讓所有人都滴酒不沾了?凡事過猶不及的道理我又不是不懂,在戰亂中壓力深重的情形下,更不可能讓人連一個紓解的途徑都沒有了,起碼給人一口酒喝吧。”

郭嘉眸光一亮,又聽喬琰說道:“先將這個規則卡到最嚴格的地步再往回收,總比一步步從別人這裏搶占主導權要容易。這些原本從事酒業行當的人要去做什麽,我們也得有個解決的措施,否則豈不是在把人往絕路上逼?”

“但有一步我是不打算讓的,”她語氣堅決地說道:“哪怕是獲知過補料發酵法的太原王氏,在糧食出酒的效率上也遠低於我們,這條還能小酌飲酒的渠道,也隻能掌握在我們的手中。”

見郭嘉的臉上露出幾分意動之色,喬琰毫不留情地回道:“這件事你就不要想了,當年在樂平的時候是由德祖協助此事的,現在也由他來做吧。”

“有些話——”

“由他來說,要比讓你來說更合適。”

出身弘農楊氏的楊修,所能起到的可不隻是和鄴城朝廷那頭維係關係的作用,還有眼下這種場合。

不讓郭嘉去做這件事,除了防止他貪杯傷身之外,更大的用意還是對他的保護。

郭嘉顯然意會到了這一點,也不覺心情一鬆。

他朝著喬琰舉了舉杯,以茶代酒,“那我就預祝君侯萬事順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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