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 254(一更) 渭水治河(2 / 2)







這關中平原引渭水及其支流澆灌,土地肥沃,水源充沛,確實是一片適合耕作的田地。

眼前景象,讓人很難想到在數年前此地還曾經經曆過三輔蝗災的災劫侵襲。

但要喬琰來看,關中平原需要提防的絕不隻是旱災。

目前擔任著都水使者的畢嵐也同樣是這個想法。

喬琰在順著河岸走的時候便聽到畢嵐說道:“渭水到了夏季的時候多有水患問題,目前的支流雖多,但還是難以保證不會出現倒灌的情況。要想確保今年的耕作成果不會遭到意外破壞,我們還是該早做準備。”

事實上不隻是渭水有這種情況,改道頻頻的黃河在目前這個階段出現這個情況才多。

好在眼下在黃河流域的軍屯數量有限。

涼州的金城郡軍屯用的是湟水段,武威郡用的是祁連山下的盧水,並州除卻白道川之外其他灌溉所用的均為支流河道,漢中就不用說了,用的是漢水,而關中則是渭水。

比起現在就考慮黃河改道漫灌這樣的問題,還不如考慮渭水的治理。

在先有了在涼並二州開鑿河道水渠的經驗後,畢嵐也可以順理成章地將注意力轉移到渭水上來。

現在又有了劉焉這位好心人所提供的都江堰工程人手,畢嵐也多出了不少幫手。

伏壽跟在喬琰和畢嵐身後,聽著二人討論要在八月前完成對渭水的初步管控,在手中的本子上奮筆疾書。

早兩年間,她因為希望身在家中足不出戶的人也能對山川河流景象有所了解,在喬琰的鼓勵下從記錄並州的河流走勢特征開始做起,當她將勢力範圍拓展到子午嶺的時候,伏壽也跟著跑來了泥水流域。

越是記載,她也越是覺得,將河流之莫測變成有序的水利工程著實有趣,這才是為何會在樂平月報上見到伏壽所寫的二州水利之言。

所以現在她也跟在後頭,聽得格外專注。

或許是因為以喬琰這位君侯為代表,在外擔負重責的女官女將逐漸有了姓名,出門在外的女裝中也出現了一派走精簡乾練風格的,伏壽此時所穿的就是這一種。

也正是這種著裝能讓她跟在喬琰身後,輕易在渭水所衝出的灘塗地邊緣走動,並未弄得一身狼狽。

畢嵐伸手朝著前方指去,說道:“那就是益州水利人手所帶來的四種調控水流的裝置,在這片河道支流我們都做了搭建,以確認其效果。”

古代的防止水患,不可能做到像是現代這樣輕易修建鋼筋水泥的堤壩,但古人也有著自己的智慧。

從都江堰工程處帶來的就是其中的四項典型。

其一就是喬琰和劉焉提到過的竹籠,將竹篾編織成圓形的籠子,裏麵裝上石塊,這就是一個護坡的構件,也是都江堰工程中出現最早的一個。

其二名為榪杈,是一種由多個三角木架組成,用於堰口截流的裝置。

其三叫做羊圈,但和尋常羊圈不同的是,木樁裏關著的不是羊而是石塊,乃是河流急險段用於水流防衝功能的。

第四種名為乾砌卵石,是以卵石按照坡度砌成的整體,用於水渠邊坡的工程。

木、竹、石、繩,就是這些水利工程所用的全部材料。

但這些裝置何止是在都江堰工程中可以用上,在渭水經行的區域同樣可以。

在喬琰抵達陳倉之前,畢嵐已經領著伏壽一道,將這片區域內各個河段的水流速度和河道寬度都給記錄測量得差不多了。

這是從元月到如今的四月裏四個月中的成果,最終變成了出現在喬琰麵前的一張地圖。

這份測量從渭水源頭的鳥鼠同穴山,一直到涇水和渭水的交匯地以東,三輔邊緣的潼關位置。

喬琰看著這張地圖上娟秀的字跡已非當年稚嫩,轉頭才想起,伏壽也已經從當年初見的四五歲,變成現在的十四歲了。

見喬琰看完了地圖就轉向了她的方向,伏壽開口道:“畢使與我的想法都是,在八月之前,我們會先在河道淤積的位置完成清理加寬,然後用竹籠和羊圈完成鞏固堤壩的事項,等到秋收結束人手更充沛,再以榪杈截流進一步規劃各個灌溉的田屯區域,對局部的邊坡用乾砌卵石來加固。”

喬琰想了想,回道:“有沒有想過用另一種方式來清理泥沙淤積?”

在渭水上遊的情況還好,但因涇水所卷帶來的黃土高原泥沙,從兩流交匯的高陵到華陰地帶,是有泥沙沉積現象的。

在三輔於百年間多受羌亂而民眾離散後,此處的耕地麵積大大縮減,故而這些問題表現得還不是很明顯。

可在如今這些地方都要被重新啟用,就不能對此視而不見了。

伏壽好奇問道:“何為另一種方式?”

喬琰對著她和畢嵐招了招手,“來。”

她並未對自己的身份有所顧忌,而是在這片剛被水蔓過小腿位置的灘塗地上停了下來,伏壽眼看著她喊了下屬一道,用河中的泥土立起了兩片略高出水麵的“牆”,形成了一條在河中的小型河流,其中還有著寬窄不一的變化。

做完了這一切,喬琰朝著她問道:“你看這其中的流速如何。”

伏壽端詳了片刻,回道:“君侯是說,在窄的地方流速更快?”

喬琰頷首,“這樣一個微縮之處如此,在河流中也是如此,你在渭河各處的記載也證明了這一點,並不全然是地勢天然起伏的緣故。”

站在後世人的角度來看,這已經是個很淺顯易懂的道理,但對於在治水上還更多將其歸結於天時的古人來說,有些東西卻必須要等到有人提出概念,才能發覺其中的竅門。

比如說,束水攻沙。

“流速快的情況下,也就能將河床淤積的泥沙帶走。將河道拓寬,發展支路是防洪的好途徑,將局部收窄,確保河流的通行順暢又算不算呢?”

喬琰說到這裏,指向了遠處的羊圈,“不過這種法子需要河道不會被加速的水流衝垮,你們方才說那羊圈可以起到水流防衝的效果,倒是不妨多用上一用。”

“但具體要在何處用,又要以何種規模來用,還是要看你們的本事了。”

不能指望她能精通到連水利工程也會設計的程度!

喬琰理智氣壯地又當了一回甩手掌櫃。

可對畢嵐和伏壽來說,這種反其道而行之的疏導之法,雖然沒被她提出那明確的“束水攻沙”之說,也已經足夠讓她們開啟一個新的治水方向了。

喬琰將兩人的乾勁看在眼中,又朝著河流奔行而去的東方看去。

陳倉以東的大片田屯都仰賴於這條河流的灌溉,唯有摸順它的脾氣,雕飾它的輪廓,才能讓它真正成為關中平原的福祉。

從水渠到渭水,也無疑是邁出了一大步。

那麽有沒有一種可能,在若乾年後,她們的目標會是黃河呢?

喬琰暫時沒法給出一個答案,但反正,人總是要有目標的嘛。

她收回了目光,落到了在河中遊過的魚上,又開口道:“來個人!”

本以為喬琰又要說出什麽指導之言的伏壽,在下一刻就聽到她說道:“叉兩條魚在河岸上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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