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 257(二更) 月報投稿(2 / 2)







喬琰道:“王司徒,恕我直言,倘若你是一位與我並不相熟的世家子弟,原本是因為限酒令的事情前來尋我發出質問的,現在卻看到了這樣一種能滿足精神追求的良品,你會做出什麽選擇呢?”

“又有一個很可惜的事實是,距離論酒會還有將近十天,暫時得不到解惑,隻因在此之前我並不打算和他們做出任何正麵的交流,甚至在早前還離開過長安一段時間門,以避開他們的上門拜訪,他們該當如何做才能確保不會被排除在外呢?”

紙張這種東西,和棉衣是不一樣的。

對這些世家子弟而言,沒有棉衣他們還有皮草,完全可以滿足他們過冬保暖的需求。

反正隻要有錢的話,總不能淪落到凍死的地步。

充其量就是在喬琰、陽安長公主與麋竺折騰出來的宣傳中,他們如果還是按照之前的穿法,就容易顯得不夠緊跟潮流。

但如果他們還是用著舊式的紙張,而不是那等潔白瑩潤的桑皮紙的話,可能就是臉麵的問題了。

文人的臉麵。

她何以要在這個時候拿出四種紙張來?

除卻竹紙是她新得到的之外,因楮皮紙、青檀皮紙和桑皮紙都屬於“皮紙”的範疇,在製作的時候是可以類推的,所以並不是最近才得到的產物。

之前她沒將其拿出來,而是等到了此刻,隻是因為——

她需要憑借著這兩樣東西得到一份合格的利益交換。

此時就出現得恰到好處。

在通過竹紙打出低廉旗號,擴大樂平月報發行以及降低教育成本的同時,她也需要拿捏住另外一些人的命脈。

王允試探性地問道:“你的意思是,既然我們將這條路當做近來宣揚的重點,他們不如在此事上推一把力,從而得到這紙張的消息?”

喬琰回他:“在他們還不舍得放棄酒業暴利的情況下,當然是這個舉動最討巧。”

要王允分析眼下局麵的話,隻怕還真是她所說的這種情況。

她還沒對限酒令做出解釋,卻已經先一步奪回了主動權,讓人不得不跟她緩和關係,那麽這些人若是對長安這條極具奇觀效果的道路做出一點“力所能及”的宣傳,無疑是一個恰到好處的舉措。

而一旦他們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各家的消息門路和宣傳渠道,甚至是他們自己的聲名,都能讓“長安有奇路”變成一個讓五湖四海獲知,也絕不會有所懷疑的事實。

這也並不損害他們本身的利益。

喬琰又補充了一句:“我想他們會各顯神通的。”

各朝各代的文人所寫的那些野史雜談傳記故事,一個賽一個的精彩,或許流傳到後世還會有什麽“泥水流長安,點水化為石”這樣的離奇故事。

總之,讓他們發揮去吧。

盧植怎麽聽都覺得喬琰這話裏有點促狹的意思,但當他朝著那片喧鬨的場麵看去的時候,又不由想著,這點促狹實在是無關痛癢的事情。

在這片人潮湧動之中,他看到了個格外有趣的畫麵。

有個此前負責守衛水泥路不被破壞的家夥,拎著附近不知哪戶鄰家的狗,將爪子往麵前的地麵上蓋,頗有一種很是可愛的意思——

之前不是總想要往上麵踩嗎?現在可以踩個夠了。

兩方之前的圍追堵截竟會以這種方式收場,也著實是有些“和諧”的。

若無關中地界上的秩序井然,民生和樂,便絕不會有這等童趣盎然的畫麵。

或者說……這條狗可能真的如同那些圍觀者最開始的猜想一般,是在鍋裏而不是在這裏了。

他想到這裏,更覺眼前景象的難能可貴之處。

身在人群中的袁耀也看到了這一幕,目光微微閃動。

他此刻已踩在了這條特殊的道路之上。

雖是被裹挾在這人流之中,但他也不得不承認,他自己對這樣的場麵同樣報以十二萬分的好奇。

直到那些周遭的衛隊逐漸散去,從原本阻攔他們踏上這條水泥路,轉為疏散人群,讓後續湧來的人能上來一觀,袁耀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好像不應該沉迷於此,而忘記了他來長安所懷揣著的首要任務。

他是要去求見大司馬來給父親求醫的!

袁耀連忙從人群中朝著外頭走,按照這些衛隊提示的離開方向走。

但也正是在他將視線從朝下看著地麵變成平視的時候,他忽然從人群中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哪怕對方穿著的是一件陌生的衣服,又哪怕他低著頭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可他們到底是曾經以堂兄弟相稱,在洛陽做過玩伴的,絕不會認不出彼此來。

那是袁紹的二兒子袁熙!

可他為何會在這裏?

想到父親此番受傷,正是因為袁紹派出的沮授從陳留郡而來突襲,袁紹又與這長安朝廷是處在對立的位置上,袁耀想都不想地追了上去。

倘若他真沒認錯人的話,能將袁熙給逮住也未嚐不是一件功勞。

但周遭為了見證這條新奇之路而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袁耀隻是一個晃眼之間就發現自己將袁熙給跟丟了。

當他再試圖朝著人群之中張望的時候,又哪裏還能再看到袁熙的蹤影。

袁耀可以確信,自己的眼睛並沒有出現問題,那麽他看到袁熙就應該不是眼花之類的情況。

可惜沒抓到人!

他也隻能一邊在心中暗忖,袁熙若真來到了此地到底是抱著何種想法,一邊朝著大司馬府而去。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還沒等他遞交上拜帖,在他來到府門前的時候就已經被等在此地的人給叫破了身份接了進去。

不過喬琰並不會告訴他,這是因為在他從豫州出發的同時,身在豫州的情報人員就已經將消息以飛鴿傳書的方式送往了關中,便有人提早留意起了袁耀的入城。

這才讓他的出現變成了一種並不算是意外的事情。

但這樣的信報當然也有局限之處,比如說,沮授和高乾往陳留郡出發的行動,因他們並未從鄴城領兵同行,自然也就不可能被喬琰的人手獲知,所以當豫州戰報送到喬琰的手中,說到沮授是調動了陳留高氏的私兵奇襲汝南,而領兵之人名為高順的時候,喬琰看著這條消息看了許久。

好在這條消息對她來說並不算是不妙。

袁紹采用的是這種進攻手段,也就意味著,他已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完成攻伐豫州的目標,而另一方麵,這條消息也在提醒她,別看她如今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司馬,也還是不能小看自己的對手,更不能小看這些蝴蝶效應。

但當她轉頭聽著袁耀提及,袁術想要請華佗往汝南走一趟替他醫治的時候,又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袁術這廝是不是在一眾漢末群雄之中的畫風太過出挑了一點?

如果說得稍微直白一點,他是不是太心大了一點?

在這種時候他先想到的,居然不是經曆過這種方式的一敗,他需要如何挽回自己在汝南袁氏宗族麵前的形象,而是請個名醫來給他看看。

隻能說,得虧華佗確實是看外傷上的好手,也算是對症下藥了。

說出來也勉強算是個有理有據。

可惜的是,喬琰並不打算將華佗外借給袁術。

“元化先生如今另有要事要忙碌,暫時去不得汝南。”喬琰回道,“但元化先生去不得,他的弟子卻能去。前將軍為逆賊所襲擾,於拱衛州郡中負傷,也算是大漢功臣,朝廷自當重視,不會袖手旁觀。”

這話說得就很給袁術臉上貼金。

袁耀才進長安城,就被喬琰折騰出的場麵來上了一出實力震懾,現在還聽到了這樣的話,又哪裏會覺得這是在糊弄他們父子。

他隻覺得這位喬侯先前未曾對汝南做出支援,很有可能是因為被其他事情牽絆住了手腳,而不是對袁術不聞不問。

就連現在也並不是對袁術的傷勢不重視,總歸就是……可能隻是不合適調用華佗而已。

袁術若是知道他將兒子派出來請醫生,卻帶出了個對大司馬的崇拜者,可能都想罵自己怎麽做了這麽個決定了。

但他現在對長安所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更不知道他的好兒子因得知喬琰準備派出的樊阿乃是華佗弟子中最善於針灸養生之術的,還能替袁術平一平心火,越發覺得這位喬大司馬實實在在是個好人,而後就將自己在長安看到了袁熙這件事告知了喬琰。

“袁熙……袁顯奕?”在將袁耀暫時安頓在長安驛館之中後,喬琰扣著桌麵,思忖起了這位的出現,有沒有可能讓她有什麽居中牟利之處。

雖然袁耀也說了,他並不能保證袁熙確實在此地,也有被他認錯人的可能,但想想之前那張樂平月報上的元某人升遷勵誌記錄,會出現袁紹將人派來長安的情況並不奇怪。

喬琰也會讓人去確認這個消息是否屬實的。

但有點遺憾的是,有了田豐這個偷雞不成蝕把米,還把自己賠成股肱之臣的典範,袁熙顯然不會在同時來上一出臥底的行徑來跟田豐會合。

這樣一來,在如何處理袁熙這件事情上,就有些麻煩了。

若是將他當場抓獲呢,以袁紹對這個兒子的態度,大概不太可能用來在贖換人質中獲取利益。

若是放他走呢,總不能真讓他從田豐這裏獲知了一些消息,而後從長安安然脫身。

那樣一來喬琰也未免太虧了。

總得——

讓他發揮出一些用處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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