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303(二更) 劃地而治(2 / 2)







“若要避免危機一觸即發,孟德兄有兩個選擇。”喬琰不疾不徐地開口,“其一,投往長安。如今並州涼州,連帶著大半個司隸與那益州漢中均在我手,縱然孟德全取豫州,也是三州對兩州的局麵,我沒有這個嫉妒的必要。”

“昔年孟德與我說過,若為大漢之征西,實不負平生,涼州現今安定,征西我看是不必了,倒是不妨為征東將軍。”

曹操回絕道:“這話就莫要說了。就像燁舒此時大概也不會告訴我,你這人臣之極走到最後,到底想要達成何種目的。”

見喬琰笑而不語,神情中帶著幾分讓人不太看得透的淡漠,曹操心知,這確實是個短時間內得不到答案的問題,便道:“說說另一個選擇吧。”

喬琰重新開了口,“孟德兄占汝南與陳郡,劉玄德占沛國,將潁川交給我。”

“如今的徐州,不就是這樣的情況,才讓劉玄德可以隨意和徐州士族相交嗎?”

這話說得竟讓人一時之間不知該當如何反駁。

徐州劃淮河而治的局麵,既是對鄴城朝廷的不利,也是對劉備而言的機遇。

這種利好局麵是需要特定條件來支持的。

張懿經由長安朝廷冊封出的這個徐州牧位置,屯兵於海陵的張楊,都是促成他此刻發展的條件。

若讓喬琰占據潁川,形成與徐州相仿的狀態,會不會也是對曹操橫跨豫州兗州來說的一項必要前提呢?

在他的遲疑之中,又聽喬琰說道:“若孟德兄願意應允我這個條件,潁川鍾氏子弟我都會讓人陸續送往兗州,絕不讓孟德兄難辦。潁川係士人的去留我也絕不多加攔阻。何況……我想我不會是個太難相處的鄰居,尤其是在如今的天災局麵之下。”

這最後的一句話其實遠比前幾句還要戳中曹操的要害。

他攻下汝南平輿之前絕沒有想到過,按理來說在地理條件上比起兗州更好的汝南郡,居然沒有在這郡治府庫之中囤積出足夠的糧草,也讓曹操原本盤算用戰爭收獲來促成兗州內部團結的想法,不得不在現實麵前放棄。

這麽一看,他還真需要一個更近距離下充當榜樣的鄰居。

他手中的茶盞在這一段交涉之中,溫度已經漸漸降了下來,再不複先前燙手的狀態。

不管這到底能否算作是個應景的表現,曹操都不得不承認,他固然仍有一儘全功的圖謀,還是被喬琰的這番說辭給說服了。

在又是一段沉默之後,他開口回道:“我可以停下進攻潁川的腳步,但這個潁川太守,必須姓袁。”

喬琰毫不猶豫地回道:“那就讓袁曜卿來擔任這個位置好了。”

曹操的想法,無外乎就是希望這個位置沒有直接交到喬琰自己人的手中,也可借助汝南和陳郡尤在他的手中做出牽製,可到底是不是自己人,又哪裏是按照今日的立場來評判的。

喬琰有這個自信,經由此番潁川來援,袁渙這等人才,已是她的囊中之物!

不過這一點,曹操大概心中也有數。

讓他沒想到的,還是在這出會麵即將結束的時候,從喬琰這裏說出來的話。

“對了,既然要達成瓜分協定,有些實話我就得和孟德兄說個明白了,總不能接著瞞著不是?”

喬琰一邊指揮著典韋收起煮奶茶的工具,一邊慢條斯理地朝著曹操說道,“我此番能來潁川純屬是個意外,也不必將我當做是什麽未卜先知的神人。”

曹操一聽這話就不由眼皮一跳,當即想到了他問陳宮的那個問題。

喬琰已接著說了下去,“我手底下的精兵,加上從潁川荀氏那裏借來的人手都加在一起,也沒到兩千人,更沒什麽分兵襲擾後方之說。孟德兄若是先前有這個魄力,早前直接殺上臨潁來,行強攻之舉,或許潁川早已是你囊中之物了,就連我也不得不撤軍而逃。”

她將己方的弱勢如此坦然地披露出來,在話中沒有任何一點波瀾,讓曹操驟然意識到,在先前,這或許是她的弱項所在,也是曹操要想進攻潁川的唯一機會,現在卻已經不可能是了!

果然隨後就聽到她說道:“可惜這個最好的時機稍縱即逝。待孟德兄此時舉兵,奔赴潁川,荊州劉景升的部從該當已經從南陽趕到了,我關中守軍也已至轘轅關入豫,戍守於臨潁周遭。這汝潁地界上的較量,我與孟德兄雖同為遠道而來之人,但料想還是我這邊占優些。”

曹操麵上鬱卒之色一閃而過。

要說擒獲長安的大司馬這種戰績他不貪圖,那大概是不可能的。

可機會既已錯過,此時再說這種無用之事也著實沒有必要。

他笑道:“燁舒此時這麽說,竟不怕我即刻調集麾下部從,憑借人數優勢將你拿下嗎?”

喬琰回道:“昔日有人說,匹夫之怒,血濺五步,我這人並非匹夫,卻還有一身好武力。孟德兄要不要試試看,你和這位與你同來的許壯士,是不是我和典將軍的對手?”

曹操:“……”

這……這還是別比了。

就算忽略掉喬琰的箭術加持,光是討論武力值的高低,喬琰在這各方州牧之中也是獨一份的。

別的戰績還有可能仰仗於下屬的幫扶,這出塞北擊鮮卑的兩次作戰,對體力的要求可真是夠高的,曹操怎麽想都覺得,要是將這種任務交給他,他是得被這急行軍給拖累得病倒在路上的。

哪怕許褚僥幸能勝過典韋,他也早被喬琰給打倒了。

在他這番因比較而產生的沉默中,隻聽喬琰朗聲一笑,打破了此刻的沉寂:“孟德兄心中既已有了判斷,就勞煩送我十裏吧。別人我都放心,唯獨不放心那陳公台派兵追擊的本事,總得再走遠些才好。”

許褚想都不想接話道:“那這不就是劫持?”

他剛想擼起袖子動手,就被典韋一把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說劫持多難聽,明明就是我家君侯與你家州牧相談甚歡,十裏相送。”

曹操簡直要被喬琰這套又坦誠又無恥的行徑給氣樂了。

典韋這個對他來說也算舊相識的,當年還是個一手扛波才、一手扛梁仲寧的莽夫,現在也成了個會說紮心話的奇才,倒是很符合近墨者黑的原則。

他便忍不住問道:“那袁公路你不帶了?”

喬琰回道:“賓主同樂,樂而忘乎所以,將禮物落下了,勞駕孟德兄隨後將其送至臨潁,以全此佳話。”

曹操一時之間更是無言以對。

但凡已經身在九泉之下的袁術能跳出來給自己正名,他估計都得來找喬琰探討一下自己到底是個禮物還是個人。

可怎麽說呢……作為人質,加上他和袁術之間其實也並沒有太多的交情,還是不必對他抱有太多的同情了。

在曹操下屬們心驚膽戰的窺探中,喬琰和曹操一邊談論著曹丕在樂平書院的教育問題,一邊平靜地往潁川方向走出了十裏地,而後異常瀟灑地上馬揚長而去。

喬琰所說的她這邊援軍已到,也確實不是一句在此時撐場麵所說的虛言。

在曹操讓人將袁術的屍體送至臨潁的時候,距離那場在平輿城外沈亭的會見,又已經過去了兩日。

裝載州牧遺體的轀輬車行入那臨潁城中,隨之同行的曹純就留意到,此地表現出訓練有素狀態的士卒絕不在少數,除卻城牆上的守軍布置讓此地看起來像是鐵板一塊之外,在城外也已經紮起了安頓兵卒的軍營。

曹純稍一問詢便獲知,眼下的情形,是原本鎮守關中的趙雲到了。

與他同行的關中守軍起碼在六千以上。

可別說這個數字還比曹操在豫州的駐軍少。

這六千人所要防衛的僅僅是一個潁川而已,曹操要留神的卻是汝南和陳郡。現如今曹操這邊的兵卒還有大半都被投入到了豫州災情的救治之中。

誰讓豫州這地方,是一塊香餑餑的同時,也是一片被袁術遺留下來的爛攤子。

真要對決疆場,喬琰先前帶來的騎兵,加上這六千援軍,已經是綽綽有餘的數量了,甚至能讓曹操感受一下強敵在側的壓迫感。

還不隻是這一路。

曹純完成了交接即將回返的時候,又見另有一路隊伍朝著這臨潁城而來。

那為首的將領抵達城門之後,便高聲說道:“南陽黃忠,奉劉荊州之命前來接應,荊州四千精兵已至舞陽縣,聽憑喬侯差遣。”

這兩個消息,在曹純回返平輿後,都被匯報到了曹操的麵前。

曹操不由歎道:“若論膽大心細,這世上能與喬燁舒匹敵之人,實是少之又少。她也已經拿到了最適合於她在此地立足的資本。”

曹純:“那我們眼下……”

“多想無益,反而徒惹煩憂。”曹操直接抬手止住了一旁陳宮意圖請罪的舉動,說道:“將潁川不可取的消息告知於鄴城吧,便如喬燁舒所說,一個不完整的豫州,才是我們有可能把握得住的。”

這就叫,塞翁失馬,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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