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 340(一更) 直抵吳縣(1 / 2)







可他到此時才意識到自己的判斷出了錯,自然是為時已晚。

倘若他早一點明白這一點,或許還可以讓自己的下屬從山崗的另一頭潛逃而走,暫時放棄這次對於“孫策”和其部從的圍剿。

但此刻他們都已身在這山穀之中的激戰之地,除了將對手徹底擊敗之外,沒有任何一種辦法能讓他擺脫這個被欺詐後落入的困境!

村寨的燃燒之地距離他們不過咫尺,卻顯然已不是能將他的對手困縛住的陷阱。

而在這舉目四望的交手中,祖郎竟沒能從任何一處交鋒中看出己方占優勢的地方。

一支絕對精銳的騎兵!

還帶著一種不知緣何的悲壯氣概!

現在就連這個假的孫策也絕不是這其中薄弱的一環,而恰恰是那把最尖銳的刀。

在這短兵相接的一瞬間,這把距離他太近的長槍,憑借著其主人目不斜視的一心二用,掃開了他那些下屬甩來的棱鏢,再度撞上了他的刀鋒。

這一擊並未得手,而是被祖郎憑借著作戰的本能將其攔截了下來。

可幾乎是在這鏗鏘交擊之聲傳來的下一刻,她一把拔出了那兩截三駁槍的後半段,讓這把短柄槍疾射而出。

鋒利的長槍貫穿了後方交手騎兵的頭顱,又被另外的一隻手將其拔出。

“君侯!不帶您這麽搶人頭的。接著!”

在祖郎尤被那一槍震退的憋悶之中,奪命的半截長槍已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甚至在她的手中挽出了一道槍花,在調撥馬頭的遊走之間又掃過了另一人的咽喉。

祖郎的麵上頓時被噴濺上了一層血色。

而幾乎是同時,那譴責著喬琰行搶人頭舉動的魁梧男子抄著手中的手戟,將另一名山越騎兵給劈砍下了馬背。

這一連串的動作已不能用行雲流水來形容,也根本不容得祖郎去思忖那“君侯”二字是否正是指代著那位大司馬喬琰本人,隻因那雙截長槍已在雙馬錯身之間重新合而為一,絕無拖泥帶水之意地回轉而來,正是一記直奔後心而來的追刺。

祖郎不敢耽擱。

他已從短短數息的交鋒之間清楚地意識到,他不是喬琰的對手,就連他所統帥著的部從也絕不是喬琰所帶來的這支騎兵的對手!

山越人麵對圍剿便躲避進山的習慣,在這一刻占據了上風。

他此刻想著的絕不是繼續和喬琰交手直到被對方斬落,而是先行逃走,躲入那更西麵的黟山之中,以圖還有重占涇縣的一天。

按說此刻騎兵混戰的局麵正是他從人群的縫隙之中逃走的好機會。

可他甫一做出選擇,那支長槍便已如影隨形而來。

朱檀已多年間沒有這等在正麵戰場上發揮的機會,就連上次奇襲成都所用的,也不過是它在趕路上的能力而已,以至於當它終於有這個大展拳腳的機會之時,表現得遠比平日裏興奮太多。

祖郎的這匹揚州山地馬又如何有可能跑得過朱檀這匹並州名駒。

馬快,槍也快!

祖郎匆匆伏倒在馬背上,這才讓那把長槍從他的頭頂掃過,沒將他紮出個透心涼的對穿,隻是在收槍而回的一瞬間又以另一端的鋒銳將意圖來援的祖郎心腹給捅下了馬。

可他的幸運和有下屬替死也就到此為止了。

回槍奪命好像根本就沒有耽擱喬琰多少時間,周遭的奔馬錯亂也絲毫不影響她此刻認準了目標的絕殺之意,於是在祖郎起身意圖調轉方向避讓的一瞬間,那長槍被火光映照得通紅的槍尖已用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抵達了他的麵前。

這一次他的刀根本沒能來得及阻擋在長槍之前,在喬琰淩厲異常的攻勢下,他也無從去用什麽以攻代守的法子。

於是下一刻,這槍便已貫穿了他身上的薄甲,洞穿了他的腰腹,而後以一種狠絕異常的力道將他給撂下了馬去。

祖郎的臉色已經在霎時間煞白,比起喬琰這等偽裝出來的病重慘白也不逞多讓。

在這等騎兵交鋒之中落馬,就算她沒一槍斬了他的頭顱,也是絕難活命的。

求生的本能讓他一把抱住了麵前剛從腰間抽離的長槍,隨著喬琰所騎乘的朱檀馬奔行而又被拖拽出了一段距離,勉強躲開了踩踏的馬蹄。

可還沒等他這最後的掙紮持續多久,便已被這杆長槍上的發力給甩了出去,撞上了後方的石墩。

劇烈的疼痛和天旋地轉的眩暈感在一瞬間襲來,差點沒讓他當場暈厥過去。

但隨後那些刀戟聲又重新傳入了他的耳中,伴隨著火場中木屋倒塌所發出的動靜,讓他意識到自己還活在人間。

一道冰冷的溫度抵上了他的前額,他極力掙紮著看清眼前的畫麵,便見那女將軍手中的長槍已就在他的麵前。

對方騎於馬上,對於後方的混戰沒有分出一絲一毫的注意力。

但不知為何,祖郎有一種奇怪的直覺,她雖牢牢地盯著她的獵物,但周圍的風吹草動沒有一點能逃過她的感知。

這種居高臨下的姿態裏,比之方才她在旁圍觀之時的勝券在握意味更為強烈。

也讓祖郎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

他輸了,還輸得很慘。

在一個原本優勢在我的局麵裏,他竟然讓獵人和獵物完成了一出對調!

可此時再去感慨他的決策失誤有什麽用,隻因他在此時又聽見了高處的山崗之上傳來了一陣喊殺聲,正是在山崗的後方又有揚州軍攀爬了上來,朝著他帶來的最後一批人手發起了圍剿。

那是他的最後一支後援隊伍。

除了還分散在黟山之中的各處村寨守軍之外,這已經是他麾下戰鬥力最強的一批青壯,但在這場已然群龍無首的交戰收尾之中,他們不可能有任何一點反抗的餘地。

他已不必再問,為何對方會如此確信,他會采用這等引人入套的方式將他給拿下,總之現在的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

他隻是強撐著氣力開口問道:“為何不殺我?”

隻需要將她手中的長槍再往前送一送,他的腦袋就可以直接完成開瓢。

到時候她再振臂一呼“祖郎已死”,這一支山越勢力將徹底失去跟她交手的勇氣,讓她這邊的清掃收尾變得更加容易。

何樂而不為呢?

然而這支隨時可以取命的利器卻始終懸停在那裏,以至於在周遭依然變化的戰局中此地竟像是被人暫時定格了動作。

創傷的淌血讓祖郎的氣息越發微弱,好在這還沒影響他的聽力。

他也清楚地聽到喬琰回道:\我需要從你這裏得到一個答案。”

一個,對著吳郡世家動手的答案!

孫策之死中,推波助瀾地絕不隻是她而已,甚至她這邊的喬嵐和喬亭所做的,也僅僅是將黃祖的兒子黃射從南昌城外救走罷了。

推動著黃射和祖郎達成聯盟,推動著孫策在這場圍剿山越的行動中喪命的,更本質的罪魁禍首,還是吳郡世家!

在孫策身在此地的時候,這些人可以還抱著揚州世家的傲慢姿態,試圖拿掉他們的頂頭上司,讓他們重新恢複到原本的地位。

在揚州即將變成由她來接管的時候,這些人卻休想還有這樣的機會!

所以她必須趁著孫策之死借題發揮,在親征祖郎後直搗吳郡世家,絕不給自己留有更多的麻煩。

她話中的意有所指,讓祖郎聽出了幾分端倪,他捂著傷口又喘了口氣,“可我為何要回答你的問題?”

“因為你的回答決定了我往後對待山越的態度。”

這句話幾乎湮滅在周遭趨於尾聲的交戰聲響裏,但每一個字都像是在他的腦中炸了看來。

在他的麵前,正有一個個身影倒下去,再也沒有站起來,而這些人,本還懷揣著和他舉杯共醉的想法參與到了這場圍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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