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7 章 377(二更+58w營養液加更)(2 / 2)







“我隻能站上去!”

“大漢的衰頹絕不是因一個董卓禍亂洛陽而起,積重難返的種種弊病何止是難以容下一個大司馬四方征討,難以誕生一個力挽狂瀾的天子,也難以容納下一個試圖求生的民眾。”

“子龍,”喬琰忽然放緩了幾分語調,以讓人聽來隻覺字句出自肺腑的聲音說道:“即便這是時代的悲哀,我也並不打算主動退讓一步了!”

既然退一步唯有粉身碎骨一個結果,她又為何要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既然天下庶民所仰賴著的求生希望在她的手中,而非是這些隻通玩弄權術之人的手裏,她又為何不能振臂一呼,登臨高位!

“如你所說,長安周遭的士卒已經在這些人的調令下進行著無聲的調度,一旦這種潛中進行的謀劃徹底浮現在水麵上,便是撕破臉皮的時候,這就是個無法改變的事實。事實證明,那些按照舊規矩來說應當處在高位的官員便是此等嘴臉,既無平亂也無有治世的本事,故而他們發起問責的理由是天象,發起聲討的時機是騙我入朝,想必料理這些餘波的方式,也隻是讓一個能為他們頂包的天子坐上那個最高的位置。”

“可這樣的一個大漢,哪裏是昔年得民心歸附的大漢呢?早就不是了!”

早在她能憑借著種種契機扶搖而上,甚至一舉坐上那個大司馬位置的時候就不是了。

喬琰問道:“子龍,如今你還會覺得心有負罪嗎?”

趙雲的發問裏原本是存有幾分保留的。

他選擇因為十多年風雨同舟的經曆倒向喬琰,卻依然因為骨子裏的真誠脾性,懷著幾分對漢室的愧疚。

但喬琰並不希望他還懷揣著這種情緒,就像劉虞這個老好人一般,在既定的未來麵前妄自折磨。

她也不希望以趙雲為典範的舊日漢臣,會還懷揣著某種不切實際的希冀,比如說,希望在將王允、淳於嘉、士孫瑞這些“佞臣”鏟除,便還能處在一個大司馬和天子共治天下的局麵中。

她更希望在這隨後的改朝換代間,

那些真正直屬於她的人能心無旁騖地投身到這天下的平定和重建的大業之中,

再無有任何一點後顧之憂!

聽她如此發問,趙雲並未遲疑多久,便已答道:“不會了。”

喬琰已經給出這個解釋了。

縱然不是大漢叛她,而是小人算計,但當她已在為民、為己坐到那個不該存在的位置上的時候,大漢本已就是藥石無醫的狀態。

積年而成的弊病或許是從光武帝的時候就埋下了禍根,不過是因為炎漢數百年的傳承才讓它以各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延續了下來。

可與其再讓它拖拽著眾人的信仰在沙石地上繼續苟延殘喘,讓種種為民施恩的政令推行還需要經由過一道道批複,還不如打碎那輛搖搖欲墜的馬車,重新換上一匹快馬出發。

所以,為何還要沉浸於這等“叛國”的負罪之中呢?

何不砥礪前行,將這場變革當中的風暴給竭儘全力地壓製下去!

在他和喬琰的麵前,邙山蒼蒼在這日暮中隻剩下了近處的斑駁,遠景已徹底成了模糊不可見的一片。

這暗淡的光影中,趙雲其實也已不太能看得清她的神情。

但她隨後說出的話,卻讓他好像能聽得出她的麵上是何種表情,更令人不由不為之熱血沸騰,“子龍,我很喜歡一位賢人說過的話,他有一段橫渠四句我曾在雜書上見過,至今不敢忘記,他說,人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若真能成就天翻地覆之偉業,我希望能將此言與諸位共勉。”

趙雲聞言靜默良久,而後朝著喬琰深深行了一禮,“趙雲願為君侯驅策,雖死無悔。”

這“雖死無悔”四字,遠比任何一句承諾都要重。

他不悔的何止是追隨喬琰推翻大漢的基業,也是隨後的新政推行、與世家博弈、與地方割據勢力爭鬥、與那些數百年間形成的固有規則抗爭中的——

百死不悔。

而這一句承諾也在半個月後出現在了另一人的口中。

不是別人,正是被喬琰判定會和趙雲一般發覺局勢異常的武將。

平涼中郎將傅乾。

兩年前的益州之戰,為從陰平道進入益州地界的軍員數量充足,傅乾及其所屬部將也被喬琰投入了其中。

不過因益州地界上兵員分配的情況,在完成了對益州的收複後,喬琰便先讓傅乾北上長安報信,隨後在往並州走了一趟後又回到了涼州駐紮。

雖說像是涼州的金城郡有段煨長期把守,河西四郡又有徐榮、馬騰等人,但比起他們,喬琰顯然要更相信傅乾。

無論是因為傅乾自少年時期便在並州接受著教育,還是因為喬琰對於傅乾來說有著為父報仇的恩情,又或者是因為傅乾對於誰能還天下清平有著足夠明確的認知,都讓他坐鎮於涼州中部的時候,喬琰可以對涼州地界上的豪強勢力足夠放心。

“此番河西四

郡的黃衍和其背後的黃氏被拿下,君侯對於涼州也該當更加放心了。”

這便是傅乾在抵達洛陽之後的開場白。

但喬琰抬眸朝著這匆匆趕路而來的青年看去,隻是說道:“這不是你要回來述職該當說的話,而是涼州別駕已經在奏報中跟我寫的。”

傅乾正了正容色,回道:“當年我父親被涼州叛軍所圍的時候,我曾經對他說過兩句話,一句話是,國家昏亂,遂令大人不容於朝。一句話是,大人不如徐至鄉裏,率厲義徒,見有道而輔之,以濟天下。”②

這兩句話,傅燮一句也沒有聽。

前者對於大漢的指摘,傅燮知道得很清楚,也知道他會在這樣一個巧合的時間點成為漢陽太守,麵對的幾乎就是必死的局麵,若不是朝堂昏聵,根本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但他回複傅乾的,是他不能叛漢,而要效仿伯夷不食周粟而死。

既然前者已如此,後者這條輔佐“有道”的話,自然也就絕不可能實現了。

經年累月過去,傅乾依然遺憾於父親當年的選擇,也始終執拗地相信,父親以死成全聲名並不能讓韓遂那些叛軍為之震懾,更不能讓高居廟堂的天子對他表現出什麽愧疚之心,隻有以傅乾當年提出的那等舉措,方有撥亂反正的機會。

他接著說道:“我已見有道之人,願從之舉事,百死不悔。”

當年的傅乾還是個甘為喬琰馬前卒,隻望能得到出戰曆練機會的少年人,此刻站在喬琰麵前的,卻已是個在時事磨礪中越發顯露出其高瞻遠矚之見的出色將領。

涼州多年間在大漢朝堂上的難以啟用,促成了他對於大漢本就少了幾分的歸屬之心,傅燮之死又將其中僅剩的一點也給徹底抹除了。

這倒是個好事。

省了喬琰不少口舌。

而在傅燮身上,其實還有不少邊地將領的剪影,隻不過其中的有一些並不像是他一般有這樣的認知罷了。

“彥材,你說錯了一句話。”喬琰開口回道,“我等並非揭竿而起的舉事,而是靜觀其變,見招拆招。”

“確如君侯所說。”傅乾一哂,接話道:“我此來洛陽,既是從涼州來的,自然經過了長安,在途徑此地的時候,正好見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見喬琰示意他說下去,傅乾接著說道:“皇子揚因陛下數月間的病情不見好,便自請登華山,登高望月,以為父親祈福,為了顯示其對祈福的誠心,他還並未帶上幾個隨從。”

喬琰笑了笑,“他若真有此等孝心,早在從幽州來到關中後便該當克己修身,多學些真正有用的知識,而不是光有皇子的架子和排場,卻沒有皇子應有的表率作用。”

“入得深山密林之中,到底要做些何事,他心中有數。”

如今的華山可不是什麽旅遊勝地。

這年頭可沒幾個人有這樣的閒情逸致。

此地也不過是和秦嶺山中一般,是個足夠偏僻隱蔽的地方而已。

正適合用來做一項實驗。

一項對劉揚來說至關重要的實驗。

他看著那個由火藥堆壘而成的裝置被插入到了山石的縫隙之中,

從原本他拿到之時隻是個半成品的狀態,

變成了此刻這個和他曾經看到的樣子有些相似的模樣。

長長的引線隨著左慈的動手而一點點牽引到了他的麵前。

“殿下可要親自點火?”左慈開口問道。

劉揚訕笑了一聲,一想到他在並州的礦脈上見到的一幕,他下意識地便往後退了一步。

於是他也理所當然地沒有看到,在他麵前的左慈於垂落的眸光中閃過了一抹嘲弄之色。

但對方開口的語氣裏又從容得聽不出一點情緒,“那便由我來代勞吧。”

一聽左慈這話,劉揚連忙又朝著更遠的地方退出去了一段距離。

下一刻,他便看到那引線上著起了火,以飛快的速度朝著那火藥包蔓延。

在引線徹底從他麵前消失的那一刻,隻見得一蓬絢爛的火花驟然迸發了開來,隨後便是一陣轟隆的聲響,隨同著山石被炸開的聲音一道朝著他衝了過來,重重地撞擊在了他的耳膜之上。

那支炸藥的一半隻點著了火,但另一半卻在劇烈的反應之中發出了驚人的衝撞力,直將其所紮根的山石給炸成了數塊。

眼見這樣的一幕,左慈搖了搖頭,有些不滿意地說道:“這炸藥的表現還是不太穩定。”

“不……不!這已經足夠了!”劉揚看著麵前的一幕異彩連連。

山石尚且能夠被炸開成這個程度,難道人還能逃離開不成?

以他貧瘠的知識,他可以篤定,必定不能。

見到眼前的這一幕,劉揚在喜悅之餘隻覺無比慶幸。

他慶幸的是,去年在於吉和張津一道被押解到長安城來審判的時候,他聽從了虞翻對他做出的建議,悄無聲息地將於吉給保了下來,讓他消失在了監牢之中。

他問虞翻為何要做出這樣舉動的時候,虞翻隻是故弄玄虛地說了句自有用處。

但數日之後,劉揚便明白了。

因於吉和左慈之間的朋友關係,他的府上竟迎來了個以神異之法出現的道人。

左慈自稱是在張津戰敗之時自知無法力挽狂瀾,這才先行撤離,好在天命在漢,總有令他另行起複之法,正應在了劉揚的身上。

這樣的奇人異士投效到他的門下,讓劉揚格外驚喜。

這等神出鬼沒的手段,極有可能能作為行刺喬琰之法。

又因左慈那一手道家煉丹之法,他便擔負起了研究火藥的職責。

而比起於吉的醫術和養生學說,比起虞翻的易經闡述和天理推斷,左慈給劉揚帶來的便是一出變廢為寶的奇跡,如何能不讓他覺得驚喜!

“聽聞先生去年在揚州地界上曾經被喬燁舒以此等奇物震懾過,將你逼得轉走交州,近乎在您並未犯下任何錯處的情況下將您流放。”劉揚握著左慈的手說道:“如今憑借著這一出,足以讓您找回場子來了!”

這也足以讓他劉揚,將先前丟掉的臉麵給全部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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