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116(一更) 天子病重(2 / 2)







因為劉宏已經從藥石求救,轉向了尋求神鬼之說、天地垂憐來獲取更多的時間。

從去年九月開始,劉宏便時常蒞臨靈台辟雍,行吿祭天地之事。

馬倫將這種轉變看在眼裏,也不難看出這位帝王已到了垂死掙紮的狀態。

他先前意圖收攏董卓的兵權,也正是在病中試圖再削掉一個外患。

可惜涼州之亂隻是暫時休戰而不是徹底平定,劉宏還需要董卓來替他出征,在對方拿出了這理由後,他也隻能暫時做罷。

一入冬日,他也更沒有了這個做出製約的心力。

這個冬天沒有去年寒冷,卻讓劉宏覺得要比去年還難熬太多。

這讓他再不能去說服自己,他其實還能夠多活些時日。

從服侍於床前的劉協劉辯眼中,他看到了自己已經越發狼狽瘦削的形容。

這種變化讓他覺得恐懼萬分。

而當病痛並未因為他祭告上蒼和做出大赦天下舉動得到減免的時候,他更是不免有了窮途末路的狼狽。

眼看著兩位年幼皇子在前,劉宏越發清楚地看到,自己已經到了要將權柄移交給下一代的時候。

等到劉協劉辯退下去後,劉宏嗆咳了好一陣才對著張讓說道:“朕比孝桓皇帝要幸運,起碼在死前還有兩個兒子傳承後嗣,不似孝桓無子,隻能以朕為繼。”

他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朝著一聽他這話就已跪了下去的張讓說道:“起來說話,如今大將軍一心念著外戚之威,士人不願重現黨錮之禍,四方賊寇雖平,可有一人敢稱天子,難保不會有第二人,我又還能相信誰呢?”

“你怕,也得給我聽下去。”

說這句話的中途,他冷得打了一次擺子,又令人將炭火加得旺盛了些,這才繼續說了下去。

“我再問你一次,若是朕依然屬意於讓協兒繼承皇位,你能否在我死後全力扶持他上位?”

方才劉協劉辯一道站在他的床前,讓他繼續清楚地看到,這兩個兒子之間的差別。

劉協比他的兄長小了六歲,可在同樣因父皇病症的悲痛慌亂中,他的表現要更符合劉宏對於皇子,或者說是對於未來帝王的期待。

在方今的亂局中,下一任皇帝必須有足夠的魄力,否則隻會淪為朝臣之間博弈的傀儡。

劉協雖然年幼,但確實要比劉辯更有穩定朝政的可能。

一年前如此,一年後也如此。

張讓知道,這個時候他已經不能說什麽陛下的身體還能好轉這樣的場麵話了。

劉宏死死盯住他的目光像是一把卡住咽喉的鋒刀,必須要讓他給出一個肯定的答複。

不過他原本也沒有別的路可走。

他語氣堅決地回道:“若陛下下定了決心,臣縱身死也必保皇子協登上大位。隻是陛下,若要廢長立幼,朝堂之中的議論姑且不說,大將軍那頭——”

劉宏闔目休養了好一陣,在張讓幾乎要以為他已經睡去的時候才聽到他說道:“你放心,我會做出安排的。”

他對何進的提防在他意圖插手西園八校的時候便達到了頂峰,在這種想法的影響下,他很難不去動輒觀望何進的舉動。

大將軍開府招攬的府掾隨從,為何進所拉攏的董旻等京中西涼將領,何進意圖讓西園八校中有所折損的小動作……

樁樁件件都是在往他絕不允許臣子觸碰的底線上蹦躂。

這都在促使他做出一個決斷——

他必須要讓何進與他一道走!

但要達成這個目的,還需準備些準備。

在外人看來,從元月到春三月之間,他好像又隨著寒冬的過去而重新撿拾起了幾分精力。

五日一朝的朝會上,除卻朝臣都不難看出他為了掩飾自己的麵色,而在臉上塗抹了不少脂粉之外,好像又和去年的此時沒有太大的區別。

就連何進都覺得可能劉宏還能再苟延殘喘地過完一年。

但服侍劉宏的近侍卻清楚地知道,這位陛下已經到了夜不能寐,時常嘔血的地步,禁宮之中也不乏人員調動。

他已經到了能拖一日是一日的時候,也將給幼子鋪路提上了流程。

他先是秘密召見了蹇碩。

要解決何進,就必須要有足夠的兵權,西園八校中身為上軍校尉的蹇碩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怎麽都該已經替他掌握了一支勢力,更已經替他判斷出了到底何人是他的可用之人。

隻是西園八校裏有世家舊吏,劉宏難免要擔心這些人中會有走漏消息的存在。

所以他給蹇碩的任務是先潛中調動可信之人,在必要的時候持天子詔行事。

而後,他以讓驃騎將軍董重向董太後定期請安的理由,在太後的居所,與董重做出了一番交代。

在三月的中下旬,他才開始調動皇城內由張讓等人篩選出的可信近衛。

隻是他佯裝無事,處處小心地朝著何進舉起屠刀,卻並未想到會在第一步就出現了一個紕漏。

頗得蹇碩信任的司馬潘隱,雖是蹇碩的心腹,卻在早年間,甚至是何進還未曾發跡的時候,便與之結為了故交。

蹇碩的兵卒調動所為何事,也自然不可能瞞得住這位軍司馬。

於是他向何進告了秘。

三月之末的大將軍府中,氣氛壓抑一如冬日。

得知了天子有意誅殺他消息的何進,陰沉了一張臉坐在上首。

先前劉宏隻是想要節製他的兵權,他都已經在與何苗的交談中,表示他們必須做點什麽來改變局麵,現在殺機已經被明晃晃地擺在了他的麵前,也就更是如此!

君要臣死,臣——

臣也是要反抗的!

他已經享受到了這等大權在握的呼風喚雨,又如何會甘願成為一個陪葬品。

他朝著下方的眾人看去。

這大將軍府中的人才濟濟並沒有讓他緊繃的神情有任何舒展,誰讓他也清楚地知道,這些人中的一部分也難免懷著自己的小心思。

可反正他都要死了,這些人再有多少小心思也得將其給收起來。

他們怎麽都得先保住他何進的命,否則劉協登基,蹇碩張讓等人輔政,可難保不會出現第三次黨錮之禍!

“本初,你有何想法?”何進環視了一圈,乾脆來了個點名。

被點中名字的袁紹,倒是沒有突然被問詢的慌亂。眼下的局麵還未曾超出他的估計,天子位置的更迭,確實伴隨著風險,但伴隨風險而來的,還有他們一直在嚐試達成的誅宦機會!

這是風險之中的機遇!

他回道:“天子屬意幼子,方要除去將軍,但外患除定,天子也絕不願意看到京師爭鬥相持形成內亂。”

這話說的不錯,劉宏隻想要快刀斬亂麻誅殺何進而已,並不想給後代留下一個殘破不堪的京城。

袁紹見何進麵露沉思,繼續說道:“大將軍不妨召集四方軍閥,以聽命於將軍的勇武之士屯兵河東,震懾京城。陛下或會回心轉意。”

何進遲疑了片刻,咬牙問道:“本初以為何人可用?”

袁紹朝著董旻看了一眼,回道:“西涼董仲穎可為一助力。”

西涼匹夫,用之罷之容易,正是此時首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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