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1 / 2)







蓋瑞鄭重地想了一下,才說:“她還是很生氣,認為我有一個開黑店的朋友是一件很不體麵的事情,所以回去之後就和我分手了。”

子真作出一副很可惜的樣子:“她很美麗。”

蓋瑞大義凜然:“妻子如衣裳,朋友如手足。”

鄧安一手握拳支住下巴,一手轉動手上茶杯,看著這兩個幼稚的小朋友,隻搖搖頭。莫琮也覺得實在看不下去,提點顏子真同學:“你貴庚?”

☆、第14章十二(上)

《二月初一》連載第二期

柳源有個娃娃親這件事,在學校裏也隻是有次玩鬨時被姚啟德無意中說出,雖然這個時候象他這樣的情況並不罕見,但姚啟德其實很是懊惱——他巴不得柳源都不記得這件事,更何況一傳很多人都知道了,雖然大家也不過一笑了之,他卻又巴巴地說柳源可討厭這門親事了,可想退親了。

柳源畢竟年輕氣盛,又身處這個熱血時代,一想到大好男兒明明應當破四舊去革新,卻又有個盲婚啞嫁的腐朽親事算是怎麽一回事?所以也由得姚啟德去胡鬨。

然而現在,他卻說不出的懊惱。

他幼時隱隱約約聽說過,這樁婚事是祖父在他兩歲時訂下的,女方的祖父和自己的祖父是同年,相交極篤,因兩家家境相當,父母也很是滿意。

據說他幼時也是見過那個小女娃的,隻是他已不記得了。不過按道理,他們既是自幼訂親,又是通家之好,這些年怎麽都很少來往呢?的確,因祖父在自己七歲時去世,而自從自己懂事讀書以來,因著新思潮影響,對這種盲婚十分不屑,可父母輩總會常來常往罷?他雖然是個男孩子,不大理會這些人情往來,可是親家來往,父母定不會讓他置之不理的。若是兩家離得遠也就算了,可是隻不過百裏來遠……

他霍然坐起,第一次感到十分困惑。

因著他坐起得太猛,上鋪的姚啟德探頭下來問:“你乾嗎呢?這兩天都心神不定的,撞邪啦?”

柳源不理會他,皺著眉頭,努力搜索記憶,腦子裏浮現的卻是那雙碧清澄澈的眼睛,流轉間帶十分清淡。然而畫欄後《丹崖玉樹圖》前卻朗朗中帶幾分淘氣。然後又是她翩然翻出窗戶,哂然間噙著微微笑意。

柳源忽然清醒明白過來,她一直是知道他的,但不知為何,這陣子才開始留意他。

柳源的一顆心砰砰地跳,又驚又喜。

於是這次放假回家,他開始找話題想提起自己的娃娃親。怎奈他從來對這親事的態度是排斥反感,父母知他少年叛逆,近幾年也極少提起了。他幾次轉話題都轉不過去,也想過直接問就是,但到底少年人臉薄,三天假期快結束了還不知所以然。

正當他十分沮喪時,柳父在臨行的飯桌上正經嚴肅地對他說:“我知道你對你的親事不滿,但這次無論如何不可以任性。你陸家叔父幾日後三十五生辰,到時候我和你母親上門祝壽,會到你學校裏接你一起去。你也長大了,如果十分不願意,就當作是走個尋常親戚,不可失禮。”

柳源睜大了眼睛,這簡直是喜從天降。柳父卻以為他仍是不願,歎了口氣:“阿洛……”

柳源忙打斷父親:“我會去的。可是……爹,怎麽我好像不記得兩家有什麽來往?”

柳父一怔,和柳母相視片刻,歎了口氣:“你祖父在的時候,兩家來往是很密切的。可是自從老人家走了之後,陸家在城裏行商,經常南來北往,如今世道亂,女眷又不便出行……”

他想了想,搖搖頭,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算了,咱們直說吧。你可能不記得了,你六歲的時候,陸家小姑娘的母親去世了,她爺爺帶著她來過咱們家,當時你爺爺還在,你陸家爺爺說因著兒子要馬上續弦,他老夫妻決意帶著孫女回鄉暫住。你爺爺向他保證,日後一定善待陸家姑娘,親事是不會有變的。後來你爺爺去世,你陸叔父另有妻子兒女,這來往就……,不過但凡年節派人送些節禮罷了,近年來兵荒馬亂,有時年節也混過去了。隻是這次倒是正經送了帖子過來,請咱們去賀壽來著。”

柳源心中不由歡喜,又想問她是什麽時候回來的,見父母似乎並不知道,便點了頭不再言語。

和姚啟德一起回校時,姚紅英照例和父母一起送到路邊,並拿了一大包吃的遞給柳源接著,說是給哥哥和阿洛哥哥。

柳源笑著接過,這些吃食其實多半是姚啟德和夥伴們吃掉,學校裏窮苦學生不少,那些有點骨氣的對富有子弟頗側目,並不肯深交,不過姚啟德和柳源一向隨和,柳源功課好又願意不厭其煩地給同學們講解,姚啟德更有些古代俠客風範,倒是和他們相處很好。

兩人揮手讓家人回去,柳源乍一回頭,看到姚紅英小小身影站在遠處尚不肯走,忽然記憶象打開一扇窗,一點點模糊的印記慢慢變得有點清晰。

他的確是見過幼年的陸雁農的。

那時候他六歲,祖父的朋友帶著一個小女孩來看望祖父,當時他被父親叫回家,甫一進門,就看到一個小女孩站在院子裏聽母親講話,母親指著院子裏的幾株牡丹花溫聲細語地告訴她是什麽花,小女孩微微仰著淨白小臉,認真聽著,碧清的雙眸亮晶晶的,一點笑容也無。

母親見到他,告訴他這是雁兒妹妹,他便叫了聲雁兒妹妹,那小女孩低了頭,卻沒出聲。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徑直進了廳裏,按了禮節見了爺爺的朋友,陸爺爺對他很是親近,卻也沒有多說什麽。他無意中看向院子裏,那小女孩靜靜地站在那裏,一個小小的身影。

柳源坐在車裏,心裏忽然一痛。如父親所說,那個時候她剛剛喪母吧,而她父親要馬上續弦。

那個時候她才五歲。

柳源下了決心,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對她好。

隔了幾日,柳家父母果然到了學校來接了柳源去陸家。

柳源從來沒想到過,陸家竟這樣富有。

☆、第15章十二(下)

他們是坐了兩輛黃包車去的,車子行了很久,到了城中心的一條街,那條街有大半條是商鋪,招牌頭兩個字都是“陸記”,其中最大的一個店麵是“陸記藥堂”,三十二排的門扇一列打開,人來人往極是熱鬨。黃包車繞一個彎,轉入側街,紅漆大門洞開,門口站著迎賓的管家,地上俱是鞭炮灰燼,不少人正往裏走。

柳家三人走近大門,就見一個錦袍中年男人被簇擁著大步走出來,滿麵笑容地說:“柳兄來了,快請快請。”

這便是陸老爺了吧?柳源抬頭打量,說是中年男人,卻極是英俊,眉目間宛然和陸雁農有三四分相似,隻是他的眼神不若陸雁農的清淡,而是始終帶著一點冷意。

柳源在父母的示意下彎身行禮,陸老爺極快地扶起他,笑道:“世侄不用客氣。柳兄和嫂子世侄快隨我進來。”

陸府占據了半條街,府內極大,柳源也沒細看,長輩自在一起寒暄,他陪了片刻便被陸家子侄拉了去一旁院子。

那院子裏都是年紀較小的子侄輩,有男有女,或喝茶或聊天,見他進來,有人看一眼,有人過來說話,柳源本身性格落落大方,笑著與人交談,倒也並沒半分不自在,反而認識了幾位在同一所中學念書的校友,談笑間發現原來都有相熟朋友。

陸雁農命人捧了各式點心進來時,就看到柳源自如地和眾人談笑,不經意間他已經微笑著看著自己。在那一瞬間她就知道他明白自己在留意他。

今天是父親三十五生辰,名義上她和十歲的異母弟弟負責招待同輩親友,事實上也隻得她罷了。好在堂兄也替她招呼著,才不至過於忙亂。

不過她的性格並不愛抱怨,隻是淡淡一笑,有條不紊地一樣一樣做起來。

柳源則不動聲色地帶著新認識的校友成了聊天中心,幾個話題兜來轉去,說得活潑有趣,吸引大多數人側耳傾聽,偶爾插進去發表些什麽,時時發出笑聲。氣氛十分好。

陸雁農和堂兄就隻需招呼新來的客人,輕鬆很多。

入席時因分男女,陸雁農不由轉頭看了一眼柳源,柳源卻沒有看她,低著頭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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