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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照舊起風了,四月末的寧古塔,還冷得很,龐毅沒有騎馬,而是牽著馬,漫步在落日餘暉裏,他不想回去,更不想待在客棧裏,所以就隻能這麽踽踽獨行著。
披風很合身,不長不短剛好垂到腳踝,雙層麵的,暖和又壓風,龐毅還從來沒有穿過這麽好的披風,他一手牽著馬,一手就握著披風的一角,輕輕地用指腹揉撚著,他想象著小安氏是怎麽一針一線地做這件披風的,那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豪門貴女,要做出這般精致的披風,真是難為她了。
龐毅想著小安氏笨手笨腳的模樣,忍不住就笑了,可是笑著笑著他就不笑了。
鍾明巍雖然沒說,可是他到底是鍾明巍的心腹,自然知道鍾明巍下定的是怎樣的決心,他一邊為鍾明巍和美芽難過,一邊卻也迷茫得很。
他一直都想和鍾明巍說一說他和小安氏的事兒,可是有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開口,雖然鍾明巍多半不會介意,可必定這話實在難以啟齒,他原本想著要等到鍾明巍和美芽成親之後再說的,到時候帶著小安氏上山,來給鍾明巍和美芽磕頭問安,正式見一麵,以後也好能光明正大的和小安氏過日子。
可是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兒,鍾明巍受了這樣的致命一擊,這輩子可能都緩不過勁兒來了,而他這個做屬下的,又怎麽能隻顧自己呢?鍾明巍是他的主子啊,他這一生就合該為鍾明巍生,為鍾明巍而死,如今鍾明巍這般沉鬱苦悶,他又怎麽能貪享喜樂呢?
他有愧,不管是對鍾明巍,還是對美芽,甚至是小安氏。
他覺得自己簡直是這世上最無恥的存在。
握著披風的手漸漸鬆開,披風又垂落下去,龐毅怔怔地看著最後一抹殘陽隱去,他無力地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