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識清晰中,她聽到了好多種聲音,家人的呼喚聲和哭泣聲,所有人都在叫她。
但她就是聽不到時宇希的聲音。
接著好多醫學儀器的聲音,她能感覺到有人在搶救她。
後來,有人給她輸液喂藥,她都能感覺到。
可是眼皮太重,就是睜不開,也不想睜開。
直到有一個小人兒,軟綿綿的趴在她的身上,咿咿呀呀,奶聲奶聲。
那小手暖暖的摸著她的臉蛋,也是軟綿綿的。
她知道,那是她的念兒。
她和時宇希的孩子。
是念兒在摸她。
念兒才一個多月,哪能自己摸她。
一定是家人想讓念兒喚醒她。
她到底不是個狠心的母親。
念兒已經沒有了爸爸,怎麽能再沒有媽媽?
心倏地一抽痛。
她的念兒!
安沐一終於睜開了眼睛,垂在床側的手頹軟無力,吃力的移到小念兒的背上,輕輕的抱著他。
念兒本是在哭的,在她睜開眼看著他時,他竟然神奇般的停止了哭聲。
也許就這是母子之間的心靈感應。
媽媽醒了,所以念兒不哭了。
安沐一看著念兒的小模樣。
兩道劍眉淡如墨,輕抿的唇,棱角分明的五觀。
眉眼間,全是時宇希的影子。
她伸了雙手,抱住時念,瞬間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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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以後,安沐一再也沒有求死的念頭。
時念滿百天的時候,京城已經又入秋了。
也是在這樣一個秋來雁去的日子,時宇希帶著她去了京郊的一個教堂,牽著她一起走進了教堂,一起宣誓說要生生世世。
又是一年秋來雁去。
安沐一讓蘇離陪著她,領著時念又去了一次京郊的教堂。
教堂外依舊是開滿樹一樹的藍花楹。
藍色的海洋,滿頭的落櫻,好是浪漫。
安沐一抱著懷裏的念兒了,滿眼迷離地看著兩排藍花楹,一路延伸,一路裏許向遠。
“離兒,你相信時宇希還活著嗎?”
“安安!”蘇離無可奈何。
一年了。
時宇希走了整整一年了。
要是活著,怎麽可能不回來。
蘇離不回答,安沐一淺淺笑了笑,“不管他活著,還是死了,我都會等他。”
誠如她寫給他的那首詩:
炊煙起了,我在門口等你。
夕陽下了,我在山邊等你。
葉子黃了,我在樹下等你。
細雨來了,我在傘下等你。
流水凍了,我在河畔等你。
生命累了,我在天堂等你。
我們老了,我在來世等你。
一個字。
等!
自前些天她的眼睛流了血淚,視力是大不如從前,一遇風眼睛就會落淚,疼得厲害,看東西也模糊。
她看著這漫天的落櫻紛飛,似清晰,又似模糊,似真切,又似虛幻。
就好比她這一年多來經曆的一場劫難,如夢又如真,她在這一場等待中猶如大夢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