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低頭,依舊微笑。
他的微笑一直保持到了東宮。
……
「都好了?」
晏城的老妻張氏回身問道。
兩個兒子,兩個兒媳,還有五個孫兒都站在馬車邊。
馬車上,一口薄棺。
大兒子說道:「阿娘,好了。」
張氏走到棺木前,輕輕撫摸著,良久,她輕聲道:「走,我陪你回家。」
大門打開,馬車緩緩出來。
巷子裡空蕩蕩的,陽光下,仿佛連牆角的青苔都多了些眷戀。
幾個孫兒跟著母親在後麵,兩個兒子一人一邊護著棺木。
馬車轔轔,一家人的腳步聲很輕。
馬車出了巷子。
大兒子過來,「阿娘,你上車轅坐著吧。」
「你阿耶最喜飯後在坊中散步,看著那些炊煙和人,就覺著這便是幸福。」張氏搖頭,「我上去了,怕會擋住他的視線。」
前方走來一個婦人,抬頭見到了這一家子,先是愕然,然後扯著嗓子喊道。
「晏公要回家了。」
一家子愕然,大兒媳有些慌,「阿耶的畫像呢?趕緊拿出來,就說是扶靈回家,快……」
她慌裡慌張的尋找畫像……
腳步聲從四麵急促而來,接著變緩。
仿佛是怕驚醒了什麼。
一個男子從側麵的巷子口出來,身後,一個接一個的人。
周圍漸漸湧出許多人,黑壓壓的一大片。
人群沉默著緩緩走來。
大兒媳慌亂中舉起一張畫紙,喊道:「我們隻是回老家……」
前方太過擁擠,有許多人被堵在了巷子裡。
「說是有人夜裡砸晏家的大門,看看把這家人嚇成什麼樣了。」
前方,楊玄默默的聽著。
斜對麵的巷子口中,趙三福也在聽著。
「晏公留下了遺書,提了幾件事……其一,失地農戶可免五年賦稅……」
土地兼併越發的嚴重了,加之人口日增,以至於土地不夠。越來越多的百姓失去了土地,淪為赤貧。但即便是如此,依舊還得繳納賦稅。所以逃戶也越來越多。
何為逃戶?失去土地,不堪賦稅重壓後,逃亡不知所蹤的人家。
「其二,允許坊內經商……」
雖說坊牆被推倒了許多,坊內也出現了許多生意,但按照大唐的律法,坊內經商是違律。那些胥吏和惡少最愛用這個理由去敲詐勒索那些坊內做生意的人家,不給錢就去兩縣告狀。
「其三,減免粗布的賦稅。」
粗布誰用?百姓。減免粗布的賦稅,百姓置辦衣裳就便宜了。
三條看似很簡陋的建言,卻條條都在為百姓考慮。
「有禦史在宮門外下跪,叩首出血,懇請陛下和朝中照此施行……成功。」
「這個大唐啊!」身後傳來了老人的哽咽,「不論何時,總會有人站出來為我等說話。」
這時晏城的大兒媳上了馬車,高舉畫紙,喊道:「我們隻是回家……」
畫紙上,晏城微微蹙眉看著這些百姓,仿佛是恨其不爭,又仿佛是憐其困苦。
「晏公!」
一個老人跪下。
楊玄重重的拍了一下胸口,垂首。
這是軍中為同袍送行的禮節。
斜對麵,趙三福雙手合十,高高舉起。
烏壓壓的人群緩緩跪下。
「晏公,一路走好!」
聲音恍若山呼海嘯。
張氏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她回身拍打著棺木,老淚縱橫的道:「他們記得你,他們還記得你!」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儘。】</p>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