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被弄了回來,箭矢射中了他的肩部。
太平名醫陳花鼓被叫了來,隻是看了一眼,就搖頭,「內腑也受創了。」
李晗看著他,「此人這般篤定,醫術難道不錯?」
在他看來,太平這等地方壓根就不可能有什麼名醫。
老賊說道:「每年他經手的刀傷,少說數十起,多則數百起。」
這比長安的名醫都厲害……李晗:「……」
「用刑!」楊玄不再考慮生死。
李晗躍躍欲試,「我來吧。」
老賊乾咳一聲,「這是小人的活。」
「我看過刑部動刑。」李晗以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貴公子,此刻卻想好生體驗一番人間煙火氣。
老賊看了楊玄一眼。
「給他弄。」
李晗彬彬有禮的對怡娘和章四娘頷首,「晚些動靜會有些大。」
他把刺客拎進了屋子裡,老賊走到曹穎身邊,「老夫怎麼覺著他隻是想圖謀什麼呢!」
怡娘不孤單,又一個棒槌看不透……曹穎看了怡娘一眼,笑了笑,雲淡風輕的道:「他這是想主動融入。」
「怡娘說梁王就是個老紈絝,李珍是個畜生,卻來個孫兒想入夥,就怕有詐。」
「郎君和他在草原上互相救過對方。」
「救命恩人也會反目成仇。」
「你以為老夫是蠢貨嗎?要緊的是梁王府為了錢財,甘願坐視他死在基波部。這人舉目無親了,唯有在太平,在這裡他才能感到自己還活著,懂不懂?」
老賊納悶,「老夫的親人都死光了,活著也是好好的。」
曹佾:「……」
「郎君以誠待他,讓他進軍中操練,敞開讓他看,讓他去琢磨。更是放話他隨時能進縣學。如今連後院都任由他自在出入,郎君在想什麼你該知道了吧?」
「老夫知道這個。」老賊點頭,「隻是在想值不值,這人你可能看透了?」
「這人……老夫也不大看得透。」
「喲!難得你老曹也有謙遜的時候。」
「啊……」
房間內傳來了尖叫聲。
臥槽!
王老二汗毛倒立,「是鬼叫。」
怡娘沒被慘叫聲嚇到,卻被王老二嚇到了,伸手就拍了他一巴掌。
「啊!」
不知李晗用了什麼手段,刺客的慘叫聲恍若來自於九幽地獄,不類人聲。
慘叫聲連綿不絕。
「我說!」
曹穎剛準備進去,就聽到裡麵李晗平靜的聲音。
「這麼快就招供,就怕有假,再等等。」
「啊!」
章四娘雙手抱臂,摩挲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怡娘反而無動於衷。
她在宮中時,見過了更慘的,她用肩膀拱拱身邊的曹穎,「你說,這人是不是有些扭曲了?」
曹穎琢磨了一下,「扭曲不準確,郎君說的變態更貼切些。」
「我招!」
口供很快就出來了。
「是瓦謝下麵的一個部族。他們原先靠著貿易掙了不少錢。可自從太平開市之後,許多商人就轉到了這邊,他們生意慘澹,入不敷出,於是便想著刺殺子泰。太平一亂,換個新縣令,多半會閉門不出。」
李晗蹙眉,「手段有些簡單了。」
外麵有人,老賊過去問了,回來說道:「郎君,今日來貿易的幾個商人被殺了,就在城外不到三裡地。」
「猖獗之極!」曹穎也怒了。
李晗搓搓手上的血痂,「這是一夥的,殺了子泰,隨即再截殺幾個商人,這便是殺雞儆猴。那些商人自然不敢再來。」
「去看看。」
城外,弄哈跪在地上。就在剛才,最後一個夥伴在他的身前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臨死前淚水不住的流。
男人流血不流淚,可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卻把一輩子的淚水都流儘了。
「可憐。」
「先前有人刺殺楊明府,此刻有人截殺了商人,這是不許我等來太平貿易的意思。」
「特娘的,這人是誰?」
「以後我可不敢來了。」
「是啊!在別處貿易雖說掙錢少了些,可沒什麼風險。來太平貿易,不小心連命都交易出去了。」
「楊明府出來了。」
楊玄帶著人出來了。
隨行的軍士警惕的盯著周圍的人,老賊和王老二更是。
「楊明府!」
弄哈跪下,哽咽道:「按照我們的規矩,兄弟被人殺了,我定然要尋到凶手為他報仇。否則我無顏回去見他們的妻兒。」
「這是對太平,對陳州,對北疆和大唐的挑釁!」
楊玄一開口就給這事兒定性了。
「更是對草原愛好和平的人們的瘋狂挑釁!」
商人們精神一振。
「凶手已經找到了,動手的目的是為了威脅來太平貿易的商人,背後的部族用心險惡!」
商人們神色哀傷,顯然有些兔死狐悲。
「他們進城交易,他們按照太平的規矩納稅,他們老老實實地為一家子賺取錢糧,他們雙手無辜,如今卻躺在這裡悄無聲息。」
「就在他們納稅之時,便已經和太平簽訂了一份契約,若是因為和太平貿易而身死,誰來為他們報仇!?」
楊玄拔刀。
「太平!」
無數拔刀聲中,商人們低下了頭。
商人在這個時代有著類似於小偷的名義,他們總是能用各種方法從人們的錢袋裡竊取錢財。
在大唐,商人的地位不高……以前更低。
在草原,商人隻是一種溝通工具。
所以他們沒法指望誰來為自己做主。
「交稅就是簽訂了保護契約,若是如此,老夫這一生簽訂了無數契約,可依舊會被巧取豪奪。」
「看看吧。」
「對,看看。」
一乾商人都在看著楊玄,隨即把今日之事傳遍了自己所經過的地方。
——有人因和太平貿易被殺,太平人說要為他們報仇。
消息傳出,都是笑聲。
商人死了就死了,隻要有足夠的利益,他們依舊會冒著無儘的風險來到太平。
在所有人的眼中,楊玄的話這是一個安慰。
包括那個部族。
部族頭領足韓身材魁梧,拿著羊腿奮力撕咬。他的頭發跟著舞動,看著就像是一頭獅子。
猛虎足韓,這便是他在瓦謝部的匪號。
「首領。」
足韓最忠心的手下塗鐸進了帳篷。
「如何?」
塗鐸說道:「已經殺了幾個商人,不過楊玄命大,身邊有人擋住了箭矢。」
足韓把羊腿放下,搓搓手,肉屑落在地上,邊上蹲著的一隻狗看了他一眼,足韓點頭,狗才過來舔食。
吃完後,大狗就臥在足韓的腳邊。
足韓把一隻腳擱在大狗的頭上,漫不經心的道:「太平如何?」
「楊玄當眾說了,要為那幾個商人報仇。」
足韓一怔,接著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
外麵的侍衛擔憂了看了裡麵一眼,覺得笑聲太瘋狂了。
良久,足韓這才停下來,喘息道:「別管此事了,那些商人此後會收斂,咱們依舊做生意。」
塗鐸擔憂的道:「首領,殺戮止不住貪財的冒險者,那些商人大概會觀望一陣子,隻要太平那邊的貨物便宜,多,他們定然會繼續前往。」
「那便繼續殺。」
足韓拿起羊腿,笑的陰森森的,「殺的他們怕了,自然會回來。」
「就怕太平出兵。」
「你以為楊玄那番話會當真?」
「……」
足韓撕咬了一塊羊肉,含含糊糊的道:「他被刺殺了沒想著報復,沒扯著嗓子喊要殺人。可卻為了幾個不相乾的商人怒不可遏,發誓要出兵報仇……他不是神靈,神靈才會不顧及自己,隻顧著凡人。」
……
騎兵已經集結完畢。
商人們剛剛離去,楊玄的回應就來了。
衛王自然要跟著去砍殺一番,策馬和李晗在一起,「為了幾個商人,值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