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潛州那邊送來了消息。」
衛王接過信封,打開。
良久,他抬頭,眼中多了譏誚之色。
「阿耶花錢大手大腳,連身邊的韓石頭都成了富家翁,如今在靠近宮城的地方有豪宅。」
他把幾張紙遞給黃坪,「念!」
「有人想來太平任職,替換楊玄。謀求了些關係,自以為必成。」黃坪覺得這是蠢貨,「吏部尚書羅才喝罵:當初太平前任縣令裝病,吏部安排人前去接任時,這個有病,那個發狂,避之而不及。如今卻趨之若鶩。
老夫今日便在此問你,可敢去太平做三年縣令?若是敢,老夫馬上敬酒。」
「那人乃是淳於氏的人,當即麵色難看,說做做看。」
「羅才大怒,劈手就是一茶杯扔過去,嗬斥此人無恥。如此也罷,可羅才盛怒之下,竟然上了奏疏,直言淳於氏不要臉。」
羅才的奏疏進宮,皇帝不置可否,甚至還笑著說:羅才的火氣大了些。
羅才當即免冠求去,皇帝麵色鐵青,正欲嗬斥,左相起身勸說。
羅才留下一句話:「臣為陛下管著的是大唐官員,而非一家五姓的奴仆!」
「壯哉!」黃坪扼腕,「可惜老夫不在,否則定然為羅公喝彩。」
淳於氏聞訊大怒,市井有傳言,說淳於氏定然要羅才好看。
過了沒幾日,羅才的外孫就被人發現和婦人偷情。
大唐對於男女之事並無陳國那等束縛,很是寬鬆。但這等敗壞道德之事依舊人人喊打。
淳於氏的人傳話,意欲讓羅才低頭。
羅才沒回復。
第二日,他親自帶著外孫到了受害者家的大門外,親手用棍子打斷了外孫的腿。
長安為之一震。
就在大家震驚於羅才的大義滅親時,他出現在了淳於氏家的大門外。
一人坐在外麵。
「今日有死而已!」
長安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這裡,等著看一家四姓狠抽皇帝的臉。
——儘忠職守的臣子被權貴打壓,皇帝如何看?
淳於氏閉門不出,皇帝遣人來勸,羅才隻說有罪。
他有罪,那麼淳於氏呢?
他在外麵坐了一日,太子妃淳於燕驕卻坐不住了,令人回家傳話。
——宮中都在說淳於氏要篡位了!
淳於氏派出了管事,發誓此事和淳於氏無關。
黃坪念完了。
衛王:「好一個羅才!」
楊玄晚兩日從趙三福的來信中接到了這個消息。
「有人想來鍍金,嗬嗬!」他笑的輕蔑。
「羅才也算是知人善用。」曹穎頗為感慨的道:「當年羅才在地方為官,有豪族吞併田地,地方官吏收了好處為其遮掩。直至有百姓在逃亡前去了縣廨外嚎哭,羅才這才知曉了此事。」
「隨後就是大案,縣中官吏幾乎無人倖免。有人求情,羅才鐵麵,把求情之人也拿下。」
這……
這樣的人竟然沒倒在宦途中?這不科學啊!
楊玄納悶,「沒人弄他?」
「有。」曹穎笑道:「有人在吏部使勁,吏部便準備出手把羅才趕到南疆去,先帝知曉了此事,一巴掌拍下了十餘人,隨後把羅才召回長安問話。」
「先帝問羅才,你把縣裡的官吏一掃而空,無人辦事。為何不留下些隻是小錯之人?」
「羅才說:「小錯留著,這便是在告訴天下人,犯錯違律不打緊,隻要朝中用得著我,便可安然無恙。陛下,這是在鼓舞官吏去犯錯。」」
「陛下當時感慨,說羅才雖尖銳了些,不過磨礪一番後,可為吏部尚書。羅才這才一路平安。後來武皇時被提拔為吏部尚書至今。」
原來羅才還有這等愣頭青的時候……楊玄不禁想起了那個和藹的老人,「大唐以後還得要來一次刮骨療傷。」
楊玄說道:「我看史書時發現了一個問題,越是民不聊生,官吏就越是肆無忌憚的貪婪。我琢磨了許久……卻琢磨不出其中的道理。後來我看到屋簷下的小窩,看著雨水滴落在裡麵,這才醒悟……」
他緩緩說道:「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吏治糜爛也是如此,況且吏治糜爛往往會與王朝的衰亡同步……開國時清廉,漸漸變質。最後糜爛。而王朝亦是如此,剛開始強盛,隨後盛極而衰,最後覆滅,和吏治同步。」
……
楊玄和曹穎在討論吏治和王朝興衰的關係,嶽老二在守著自家的布攤子。
隨著太平城中越來越繁華,商人越來越多,嶽老二的生意也越來越好,妻子整日在家忙碌不停,把嶽三書徹底的甩給了他。
嶽三書就坐在後麵,被手推車擋著,看著很是愚鈍的一個小孩子。若是仔細看看,和嶽二的表情差不多一個模子出來的。
兩個男子走了過來。
嶽二看了一眼,依舊木訥的沒說話。
為首的男子拿起布匹仔細看了看,問道:「這布希麼價錢?」
雙方討價還價一陣子,男子指著側麵在建造的商鋪,問道:「多久能修好?」
「大概還得一兩月吧。」
「嘖嘖!真想租一間。」男子撓撓頭,「就怕價錢太高。」
身邊的男子說道:「上次有人說了,若做的是太平當下沒有的生意,租金可減免不少呢!兄長,咱們要不看看?」
男子嘆息,「得好好想想。對了老丈,這用的是什麼木料?若是不夠堅實,咱們的生意可不敢做。」
「兄長。」身邊的男子搖搖頭,暗示他不要泄密。
商場如沙場啊!
嶽二回身看了店鋪一眼,「是好木料。」
男子再問,「可知曉是什麼木料嗎?」
嶽二搖頭,「不清楚。」
不買東西問東問西,除非是閒極無聊,否則誰有功夫搭理你。
男子笑了笑,拱手道:「打擾了。」
「客氣。」
二人往前麵去,嶽二問道:「二郎聽到了什麼?」
嶽三書才六七歲,他靠在手推車邊想了想,「他們想騙阿耶。」
嶽二笑的臉上全是褶子,「好兒子。對了,你跟著去,聽聽他們說了些什麼。」
「哦!」
嶽三書這才從車後麵站起來,跟了上去。
他跟在兩個男子的身後,不遠不近。
這一段路繁華,攤子比較多,兩個男子不時看看貨物,問幾句話。
一個男子突然回身,目光銳利。
嶽三書依舊走著。
直至撞到男子,這才茫然抬頭。
男子問道:「你尋誰?」
嶽三書木訥的道:「沒尋誰。」
「為何出來?」
「耶娘在打架,打的好厲害,沒人管我。」
兩個男子麵麵相覷。
打架,怕是妖精打架吧。
六七歲的孩子扔在外麵,不怕被人拐跑了?
「誰打贏了?」男子取笑道。
然後有些後悔,覺得這是節外生枝。
嶽三書呆呆的道:「阿娘打贏了。」
這等打架,最終輸的都是男子。
男子笑了笑,「你如何知曉?」
我又話多了……他輕輕拍拍腦門。
嶽三書說道:「阿耶的腦袋上出了好多血。」
晚些,嶽三書回到攤子。
「阿耶,他們問了木料和油漆,還問了為何沒人看著店鋪。」
額頭上隻有皺紋沒有血的嶽二獰笑道:「這特娘的不是騙子,怕是想來放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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