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穎突然抬頭,「最近蚊子不多啊!蚊子多……他這是何意?」
曹穎自然想不到二五仔會向自己示警,而且他也不需要這個。
李晗來了,見他處置公事,就問道:「子泰何在?」
「郎君去了縣學。」
楊玄正在縣學裡給學生們上課。
「咱們為何要呼吸?」
學生們搖頭表示不知。
人呼吸是自然而然之事,為何要問?李文敏覺得這個問題有些無趣。
楊玄仿佛知曉他們的心思,「就如同每日需用飯一般,為何要呼吸,這是一個大問題。」
學生們很『秀』,譬如說剛上學的那幾日,有人東西被偷,徑直尋到了神偷之子,一頓狠捶。
也有人被哄騙,嶽大書為此被圍毆,不過後來證明不是他乾的。
這些學生不蠢,他們身處罪惡之城,從小學會的生存之道就和別的孩子截然不同。在這裡,他們必須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盯著大街小巷,但凡有吃的,或是有機會去掙錢,不管你是用哄騙的手段,還是去碰瓷,出發點都一致。
去掙錢!
否則你會被餓死。
以前的太平官吏壓根不在意他們的生死,死後最多報一個病故罷了。官吏貪腐他們的口糧更是常事,所以吃不飽穿不暖是常態。
餓死人也是常態。
咱們不是人。
父母長輩這般告誡他們。
你別指望官吏們會把咱們當人,所以要想在這座罪惡之城中活下來,你必須得學會自己的生存之道。
譬如說神偷之子,剛進學堂就偷東西,隻是這些同窗都不是省油的燈。特別是嶽大書,明明自己沒被偷,可等神偷之子被抓住後,他也跟著大喊自己被偷了五錢。
那模樣,看著真是讓人傷感……這是存了十年的錢啊!
桀驁的學生讓李文敏有些頭痛,為此戒尺打斷了三根,可這些學生前頭被他打的鬼哭狼嚎,轉過身又開始得意洋洋。
還有學生把腫起如同豕蹄般的手拿出來炫耀。
李文敏有時候也很絕望,但他的性子就是如此,不服輸。
今日楊玄來教導學生們,李文敏在旁邊盯著,手中緊握戒尺,發誓誰若是敢跳出來紮刺,屁股都給打成四瓣!
可學生們卻聚精會神的聽著。
目光隨著楊玄而動。
一個先生過來,見狀輕聲道:「也就明府能製住這幫小崽子。」
他見李文敏麵色不渝,以為是不高興,就解釋道:「是明府來了太平後,他們……不,咱們的日子才好過。老夫那日問一個學生,問他此生該聽誰的話,那學生說……」
李文敏有些好奇學生會說出什麼話來。
阿耶還是阿娘?
先生嘆道:「他說,耶娘告訴他,此生要聽明府的話。明府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哪怕讓他去死。」
李文敏心中一震。
先生笑道:「老夫問人活著為何想著為了別人而死,學生說,耶娘說以前咱們活的像鬼一般,直至明府來了,咱們才有了個人樣。是明府把咱們從鬼變成了人,若是他老人家願意把咱們再變成鬼,那也該義無反顧!」
李文敏張開嘴,微微搖頭。
原來老夫一直困惑的問題……答案就是這個嗎?
先生見他眼眶微紅,趕緊告辭。
男人認為落淚丟人,誰在身邊誰倒黴。
李文敏看著楊玄,心道:老夫說怎地一直無法抗拒明府的吩咐,明府的才華是一回事,更要緊的是……是明府把老夫從鬼變成了人啊!
「咱們吃飯是因為身體所需,吃的東西進了胃腸裡會被分解,身體汲取了其中的養分,剩下的渣滓變成了大解的東西拉出來。」
一個學生舉手,楊玄點頭。
「先生,那喝水也是嗎?」
「當然是,你想想自己吃的肉為何軟軟的?你為何會流淚?這些都是喝的水在身體裡分解後的作用,最後的殘渣變成尿撒出來。」
學生們恍然大悟。
李晗到了,他站在門外,有些納悶,「怎地教這個?」
「以此類推,咱們為何要呼吸?」
一片舉手。
楊玄心中歡喜,指著嶽大書。
嶽大書起身說道:「先生,定然是吸進去的東西是人需要的,人汲取了需要的東西後,剩下的呼出來。」
這就是我的學生啊!
一種幸福感讓楊玄覺得教書這個職業也不錯。
要不……以後討逆成功了我去教書?
一堂課結束,楊玄出來,「建明?」
「哎!子泰,你教那個什麼氣……有這東西?」
「你憋氣試試。」
「我知曉憋不了多久。」
「為何不能憋?」
「……」
李晗卡殼了,腦子裡瞬息斷路。
為何不能憋?
「為何?」
李晗想到了嶽大書的回答,「難道真是吸進去的東西中有咱們需要的東西?可吸進去……」,他伸手在虛空中擺動了一下,「沒有東西啊!」
「許多東西肉眼看不見,並非不存在。」
楊玄很有耐心的在給他啟蒙,「就像是燒火,你點燃一張紙丟進瓷瓶中,大口瓷瓶能燒起來,小口瓷瓶會熄滅。而大口瓷瓶你若是加個塞子,裡麵的火就會熄滅。」
「果真?」李晗是貴公子,沒怎麼玩過火。
「試試就知道了。」楊玄覺得自己在布道。
他需要一些人來擊破原有的知識體係,重塑知識體係,給大唐來一次徹徹底底的洗牌。
僅憑著學生們自然不夠,李晗這等宗室子想學,他當然要傾囊以授。
李晗上馬沉思,到了縣廨外才想起自己尋楊玄的事兒。
「王玉貴可曾找到把柄?」
楊玄笑的很開心,「應當找到了。」
「哦!」
李晗回去試驗,楊玄進了縣廨。
老賊在等候。
「如何?」
「小人在地底下聽到他們提及了那筆黴變的糧食,還有一筆餵豕的糧食。」
「知道了。」
王雲貴正在去章羽縣的路上,兩騎悄然離去,一路快馬加鞭趕往長安。
一路換馬不換人,當看到長安城時,一片樹葉飄落。
有人接過了帳簿,有人寫了彈章。
一切井井有條,又熱火朝天。
隨即彈章進宮。
「陛下,有人彈劾太平縣縣令楊玄貪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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